屋里光线不好。胡喜媚把帘幔挑开了一点,紧盯着蓉儿手里地东西。蓉儿忽然望着它嫣然轻笑了,把绢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两块蒸得蛮好看地点心,放进了果盘里。放好了看了看,又觉得不妥,再将它们拿出来一点,将在旁边。还是不妥,最后将它们放在了顶上。
胡喜媚扫兴地放下挑帘子的手,有点失望。她还以为什么宝贝呢!居然就两块破糕?……呃,严格说起来,也不算“”啦!她咽了咽口水,无奈地推翻自己。
蓉儿刚刚才放好,门口就传来了一道请安声,接着,一道再也熟悉不过地声音“唔”了一声。胡喜媚心里忽地跳了一跳,却又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缩了进去。蓉儿已经站起,低眉垂目往门口一身贵气的人拜下:“奴婢叩见皇上。”
“哦,你先到了?”李承幻随口应了一声,眼神虽无异样,面色却是柔和地。胡喜媚又想起“谦和”这个词,眉头禁不住皱了一皱。
“山西、河东各府上的折子在此,奴婢暂且告退,在殿外听候吩咐。”
蓉儿俯身将奏折匣往他前一送,温言禀道。李承幻接来一看,道:“你进来的日子虽短,人倒是乖巧,知道朕不喜人在旁边走动。”,
蓉儿低头:“皇上的为人,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婢不过是尽力做好自己的事,让皇上少操些心罢了!”
李承幻挑了挑眉,眼望着奏折,懒洋地道:“出去吧!”蓉儿便不再多话,转身跨出了门槛。
媚望着龙案后如同雕像一般地人,好久,鼻子慢慢地开始有些发酸。上一次见着他,他可不像这么憔悴来着……这样子虽然也好看,可就是有种想狠狠咬他一口的感觉。
咬人?……欧,难道她天生仙,也有磨灭不了的兽性吗?她不禁又一次皱起了眉。她真的很讨厌自己流眼泪,可就是偏偏一见着他,她的眼泪就自动自发往外跑了。她真的欠他的么!
一边恼着,一边却又忍不住那边瞧去。因为相隔有一段距离,帘幔后他地面容并不是十分清楚,只隐约看到他浓密的眉,幽深如潭的双眼,至于他的薄唇……看起来倒有些线条不分明了。
胡喜媚把脸往帘幔上凑了凑,正好看到他将手探向了案上的糕点盘。他并没有注意看,只是信手拿了那么一块放近嘴边,只是,才放到嘴边,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脸色就忽然变了。还没等胡喜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他沉声喝道:“来人!”
胡喜媚一惊,有些惶恐,——他该不是发现她了吧?惨了!
“……奴才在!”
进来的是孙如海。李承幻非常不悦地把点心丢回盘子里,想要跟他说些什么,憋了憋,脸上却又红了,只闷闷地起了身,道:“回宫!”
孙如海愣了愣,胡喜媚也愣了愣,——他这不才来没多久吗?这又是抽什么风啊他?如此反复无常,真难伺候!胡喜媚很有些不爽,因为他这要是一出去,回了紫宸殿,那她可不又要费番心思跟过去吗?再怎么说,这么难得进宫一趟,总不能就看这么一眼就走了吧?
但她又没法子留下他来……唉!
李承幻迈下玉,没有多做耽搁,就背着手与孙如海匆匆出了门。等他们走干净了以后,胡喜媚从帘子后头走出来,呲了呲牙,“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人家饿得前胸帜后背,你倒好,有得吃还挑!”说着,手里就捡了两块点心拿绢子包着,塞进了袖笼里头。而这两块却正先前蓉儿留下的,里头正有他将吃未吃的那块,她倒也不嫌弃,冲着它好看,索性就拿了它了!
待到一出门,他们已不见了踪影。胡喜媚不敢多呆,立即遁着长廊去紫宸殿。
半路上走得匆忙,随意绾着地头发散下来了也没发觉。许多人惊奇地望着她,她也不曾留意,只在那一园茫茫花木中寻找那道熟悉的影子。她也很难详说这种心情,只是觉得好像突然又看不到他,就有种害怕再也看不到的担忧,——明明前一刻还相隔如此之近,明明她只要往前跨出一步就能扑进他怀里……而转眼却又不见,不就如黄粱一梦般让人失落不已么?
可恨那天气,却好像又要下雨了似的,黑压压罩在头顶,让人更加气喘嘘嘘。转过了假石山,又渡过了湖心水廊,再绕完了一道长廊,才终于看见了那一主一仆跨上了玉阶的身影。
胡喜媚扑在廊柱上,长长地松了口气。然气息还未稳,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威风凛凛的声音:“前面的!你哪个宫里地?披头散发四处奔走,像什么样子?”
她闭了闭眼,努力吸了一口气,才抬头望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个宫装的中年妇人,正由两个宫女陪着,横眉冷目地望着她。她认得,这是尚宫局的女官。尚宫局的人口碑一向差劲透了,那么她们找她——惨了惨了!真是顾前不顾后……便不由得在心里连道了十几个苦。
“大人……”这下子,不管她是不是能低下气的人,也都得低下气一回。
女官走上来几步,紧绷着个脸,把她上下前后打量了一回,喝道:“你们这些个新进宫来地宫女,就是不懂规矩!成天介不是吵嘴就是卖乖,鲜见有几个懂事的!——来人啊!把这丫头给我拖回去,好好调教一番!”
“大人!”
胡喜媚张大着眼睛抬起头来,女官那因绷得过紧、以至于扭曲了地脸摆在面前,那一刻,她简直以为自己又见到了杜府的一秤金!看来天下人间从来不缺少泼妇,只叹她如今却被逼得动不了手脚……<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