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没再说什么,抚了抚我的头发。
那时候,我看到一篇文章。
过了十年,我才明白,为什么文章里的那个”我“哭得那么伤心。
7十年之后。
我躲在门后,透过门隙,阳光将我的眉眼割成一条竖线。
而那一刻,我感到了心底的逆流。
8小时候,我经常被打。
同桌又大多是女的,一段时间里,我对排座位充满怨恨。
因为那个时候不知道‘命运’这个狗东西,所以怨怼老师。
又因为校规是默许老师可以打学生的,而学生就是背里骂老师传达其耳朵里也是要被罚站出教室的。
剩下的,我只得控诉女同桌跨越三八线。
结果,我被打得面目全非,眼皮肿胀,眼角一道道深红的指甲印。最后仍就赔上大片疆土。
回到家里,父母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摔倒,树枝划的。”
父母当然对此知情,只是他们认为孩子之间的事情,要孩子们自己去解决。
姐姐回来看到我又眉废血舞。
径直问我:”又是那个女孩。“我拐弯回答:”嗯。“第二天上学,全班围观,从此那女孩再没与我开战。
可是,也再没有女生理我。
姐姐:”怎么样,她没有再动你吧?”
我:”屁!她从来就没动我,是我动她,反被她打!“对于我的粗话,姐姐出奇的没有愤怒。
我:”姐姐一点也不女生。“”啪啪。”我被连抽两个耳光。
又一次,我被男生打。
姐姐回来看到我衣衫褴褛。
径直问我:“又是那个男孩。“我拐弯回答:”嗯。“第二天放学,操场围观,从此那男孩再没与我开过玩笑。
可是,也再没有男生跟我打闹。
姐姐:”怎么样,他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我:“屁!他从来就没找过我麻烦,是我找他麻烦,反被他打!”
姐姐这次依然没有愤怒。
我:“姐姐也忒男生点了吧。”
“啪啪。”我被连抽两个耳光。
家里有一木质电视柜,有点年岁了。
下面是两扇柜门,每次看到左边那扇柜门上的鸡蛋大的洞,我都对当时的情形产生很大的好奇。但不论我如何回想,都无法还原。对此,我解释为,那些个有关阻碍我姐弟俩感情发展的不美好因素,大脑自动净化了,这叫可控选择性失忆。
父亲倒是清楚的很。每次父亲聊起这件事,都会对我嘲讽一番。
嘲讽的内容很简短,就三个字——‘高鞭腿’。
然后不停的叙说这三个字的来龙去脉。
父亲说那个时候‘武林风’正火。
据说,那个鸡蛋大的洞,就是在那个江湖动荡时期,我与二姐厮打时,我发了一记暗器造成如此破坏。
父亲一度嘲讽我使用了江湖早已弃用的‘高鞭腿’。
我问父亲:“那暗器可为何物?”
父亲拍拍屁股。
我大惊失色,莫非是——‘屁’!
父亲指——板凳,四脚木板凳。
关于兵戟相交的起因,我没问父亲,怕说出来也不过是孩子间的鸡毛蒜皮,怪伤面子的。
我问父亲:“那,最终孰败孰赢?”
父亲:“起初,你不得上风,被打的东倒西歪。但,最后你姐哭了。”
我哦了一声。
长大后,我陷入巨大的自责之中。我自责那个时候的‘我’。
我拼命想象,能有多大深仇大恨,我竟对老姐下此狠手。
‘我‘真傻。
我记得。
那时候的我对’你姐哭了‘这样的最终结局,很费解。
姐姐打败了那么多曾将我打得落花流水的劲敌。
到我,姐姐哭了,难道我赢了?
再长大一些。
我渐渐地明白。
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在我彻底明白的时候,而姐姐一定难过了很久。
在姐姐要结婚的时候,而我突然潸然泪下。
我想,如果这滴眼泪穿越时光,回到那个时候’我‘的眼里,让’我‘早一点明白,而结果就会改变,那么她就不会看到我不懂事难过到哭了。
所有的眼泪,都是过去对现在的报复;而眼下的泪全是对过去的抱歉。
能明白,不晚。
9姐姐结婚的前一天。
我见到了那个要抢走二姐的人第一面。他曾出现在姐姐的每一句幸福的话语中。初次见面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心想:呀,就是你啊,是你要抢走我成长中重要的一半。经过我的许可么?
随之迎面一张笑脸。
前一秒的谋杀,后一秒就遭背叛。
我竟被自己脱口一句的‘哥’就把二姐给卖了。
猝不及防。
我当时真想‘啪啪’抽死自己得了。
后来,我告诉二姐说,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他。
姐姐:“他比你壮,你打不过他,但他对我很好。”
我哦了一声:“那,值得依靠。”
那天,是双方坐在一起商洽次日婚礼中各个环节的事宜的。
我站在一隅。
中间一张方桌,四下围坐。
简单几句客气,对方司仪直奔主题。
然后此处省略一百个方块字。
双方司仪朝桌子上撂着各自代表的提议。然后杀开,推杯换盏,请对方咀嚼,消化。
桌子上的西瓜被砸的纹丝不动。
我顿时对‘婚姻’失去所有信心。
此时的双喜,在我的眼里,越看越像是一场审判。
有法官,有律师。
而父亲坐在听审席,眼生生地看着他们在商榷明日是如何来掠夺自己的女儿的。而这一切还好像跟他没有一点关系。父亲六神无主。
我心底一片酸楚,再听不下去了。走出门。
我明白,这一刻,有人远比我难过。我怎能有叫痛的资格。
走出门,姐姐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两手撑着凳角,脚在地上来回的摆蹭。
我问:”姐姐,这样的事情,我要经历三次么?“姐姐:”什么?“我:”我的生命里得经历三次婚姻呐,你的,大姐的,还有我自个的。“姐姐:“嗯。”
我:“那得多难受啊。”
姐姐吁了我一声:“难受什么,多大点事儿。”
我想起在学校里,收到姐姐的一条短信。
姐姐:“什么时候放假?”
我回复:“还不知道。”
姐姐:“我要结婚了,可能就在你放假的那几天里。”
我心一紧,果然。
蜷缩在各种情感交融的臆见里。
我回复姐姐:“姐,我可能不会参加你的婚礼。”
姐姐:“随你!”
隔着空间,我看不到姐姐此刻的表情,但感觉她一定很生气。而我并不知情所有事情。
姐姐又发来一条:”参不参加那是你的权利,我就结这一次,没人强迫你。你看着办。“我想:是啊,这是姐姐的婚姻大事啊,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典礼,而我也只有这么一次机遇。错过了就一辈子不能还。
但我想:如果我不参加姐姐的婚礼,我就不用亲临分离的刻骨。我就不会很难过。
我想:我的人生里需要经历三次这样的事情,而前两次我都要面对姐姐的分离而难过,而最后一次我的,那她的弟弟或者妹妹,还有她的家人该是一样的难过。我岂不是成了掠夺者。
我想:如果,我不结婚。那我就还是姐姐的家人,而不是亲戚。
我想:姐姐结婚了,就不能再回到这个家,而那个家没有爸妈,那姐姐不就成了孤儿。
而这一切。
当我从父亲那里得知所有以后。
这一切,是多么的自私。
‘哥’也从屋里走出,我们相视一笑。
他走到姐姐身前,给姐姐看手指上这几天忙活受的伤。
姐姐掰着他的手,给他挑扎在肉里的刺。
我看得出,他们很幸福。于是我放心的走开了。
结婚那天。
我是要关门的。
我躲在门后,透过门隙,阳光将我的眉眼割成一条竖线。
当锣鼓队包围整个庭院,眼泪在我跟大姐的眼眶里打转。
如果这一切是某部电视剧里的场景,我一定大声嘲讽:”假哩!“如果这一切是别人家的红色场景,我也一定小声说:”矫情!“可这一切真实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时,我却装不出一点的开心,这很嘲讽。
开门时,司仪塞给我四百块人民币。随之涌进一大批土匪。
我呆愣在一隅。
我盯着毛爷爷的头,心想:狗东西。我把姐姐彻底出卖了,连同出卖的还有我内心里那块坚不可摧的孩子气。以后,能允许我像孩子一样长不大的人就少了一半。
在姐姐的手交给爱她的人的手里那一刻,我知道姐姐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保护我了,因为在爱她的人眼里,其实她才是应该被保护的那一个。
姐姐,希望幸福永远赖着你。
10十年前,我看到一片文章。
”我看到一大群人包围我的家,有面孔熟悉的有根本不认识的。
我看到有人要把姐姐抢走,我顿时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歇斯底里,我哭,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去帮住姐姐,救救她。
我看到姐姐被塞进一辆车里,开走了。我哭着,我没了命的嚎啕:‘姐!姐!姐!姐!呜呜……’我拼了命的去追……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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