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娘亲陪你去。”
“带上这个,你弹着,我要听着”她又恢复了周家主母的身份,“《琵琶录》?”
“周家有不会弹琵琶的女儿吗?”我们一边走去书房,一边说着话。我没留神脚下,竟然绊了一下。“不疼不疼”我心道。
“娘亲----------;”我看着自己短粗的手指,黧黑的手上皮肤和脸上的白皙光华显然不一样,指甲短秃,甲盖凹凸不平,“我的手······;”我把手向她面前一送“我不弹!”
“你又去爬树爬墙了?”母亲这次真的皱了眉,她的眉毛呈现出来奇异的八字形,“这样的手怎么弹琴!”
“就算是弹琴,我也不要学琵琶!”我觉得眼睛好痛啊!是不是要脱了框?这是杜甫先生说的绝眦入归鸟?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敢和娘亲这样吼这样闹。要不,服个软?
还是不要了!拿琵琶,想着就头疼,哪有拿着轻巧的东西好,其实,弹曲子自己听听也不错,但是拿着琵琶却好别扭,尤其是被人看着。
我灵光一动,“娘亲,我要学箜篌!”
娘亲愣了一下,温婉的面容定格这,“箜篌?”
我咧嘴一笑“娘亲,你想啊,昆山玉碎,芙蓉泣露来形容箜篌的声音,是不是很美?还有啊,它能招来凤凰啊。就让我学嘛。萧史乘龙,弄玉乘凤,怎么样?”
“箜篌?”娘亲还在再三玩味着这个乐器,“可我南唐乐器以琵琶为尊;”
“娘···;”我握着娘亲的手,“这样才显示出阿檀的别具一格啊。这么多弹琵琶的女子,有多少人和姐姐一样被人称颂的?又有多少人配的上烧槽琵琶?”姐姐抱着烧槽琵琶那一幕,父亲曾一遍一遍的讲给我听,我看着那封印有九螭龙纹的信,一遍一遍的想着姐姐的辉煌,那是多少女子穷尽一生也到达不了的高度啊!姐姐被赐烧槽琵琶那一刻,多少女子的眼泪汇入了秦淮?姐姐有了这样的琵琶珍品,她眉宇间的淡淡哀愁会浅一点吗?
母亲犹豫了,有看了看我的手,少顷,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好。你暂且试试箜篌吧,倘若你不适合箜篌,你还是要弹琵琶。不过,箜篌不是也要求手白皙修长,指甲美观吗?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眼睛都没眨。
“那我就让周福去梦梁行订做凤首箜篌,卧箜篌也好,这才是我周家女儿。”母亲神色了然,眼眸里有些欣慰之色,“阿檀终究是懂事了,知道什么好。”
“娘亲,”我看着娘亲转身的衣袂,那曳地缭绕的淡黄色花鸟纹缃绮繁复华贵,衣间淡淡的蘅芜香亲切无比,这是娘亲的味道,“但是,娘亲,我只想要小箜篌。”
“什么?”母亲好看的眉头有真正的皱了起来,成了一个奇异的八字,“那种东西粗野无比,哪里死贵族女子学的?”
我摆弄着被我自己剪得参差不齐的纤折腰,“这是我要的,娘亲,箜篌之德在于弦,在于声,不再于型。君子乐不去身,您何必在乎箜篌的形状呢?”
母亲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那眼光竟然像冬天早晨的冷水,夜晚的山岚,晚秋的凉雨,看似温文,却让你不自觉间离乱。
“阿檀,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看看娥皇,五六岁就能演奏琵琶,十三学得琵琶成,曲罢能教善才服,你现在已经一十二岁了,除了看看书,一点闺阁女子的样子都没有,琴棋书画,除了下棋,书法是你父亲倾囊教授之外,贵族女儿应有的琵琶技艺你能拿的出手吗?说的好听点,你是天真无邪,浪漫纯真。可是,教养的不好,不仅是我的过失,还是整个周家的过失,你出阁后,难道要用整个周家的颜面为你的一时率性来遮羞吗?”母亲的身体在淡淡黄色的缃绮袍子之下起伏的急促无比,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仿佛要逼我说出什么似的,她要我做什么?我真的做不到啊!
“梓淑!”一个淡紫的身影,舅母款款而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前一刻还生着气的母亲这一科换上了一张芙蓉脸面,她笑的三春俱暖,“阿檀调皮,要我陪她看会子书,这不,马上就好了。”说罢,母亲缓缓优雅起身,慢慢的说“阿檀,好好想想秀外而慧中到底是个什么样。”说罢她把垂下的一绺头发松松的绾在耳后“有个女孩儿样!”母亲柔声说。便和舅母一通去了东厢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