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熠并不看他,冷冷一笑,嘲弄地问:“大富翁好玩吗?”
他斜睨着贺灼,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冰淇淋好吃吗?”
贺灼呼吸一滞,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小臂上绽起青筋。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跨过凌乱的地面,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钱,还给你,但请你把我的房间恢复原状。”
“呵。”关熠没接,只是冷冷一笑,“你吃我们家,用我们家的,你还的起吗?”
“不过乡巴佬第一次玩游戏的感觉怎么样?其实你应该好好谢我,要不是我让他邀请你,你还没玩儿过吧。”
贺灼的心停了一瞬。
身上浸满雨水的衬衣紧贴着他,那股渗人的冷意悄无声息地钻进他心底。
他苍白的脖颈站起青筋,紧咬着后槽牙,仿佛只有那样才能驱逐心中的冷意。
蓦的,他想到关星河来邀请他时,微微仰着脸,一双明亮的杏眼柔软中,又带着浅浅的期待。
原来,都是耍他玩儿的吗?
为了羞辱他,嘲弄他。
原来,她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把他引下去,眼睁睁地看着他卸下防备,一步步走入他们设好的陷阱。
都是一伙的。
心中的怒火不管不顾地吞灭贺灼所剩无几的理智,他拳头微微颤抖,恨不得挥过一拳,打碎关熠脸上得意的笑脸。
可他明白,这是在关家。
寄人篱下的他,就连辩驳的资格也没有。
关熠看着他压抑的表情,犹不快意地多加了一团火。
“要不。”他顿了顿,从狼藉的地面上捡起一块黄铜色的怀表,将表链绕在手里,表盘顺着手指,一下一下旋起来。
关熠闲闲地说:“你把这个给我,就当是还钱了。”
“不行。”贺灼咬着牙,冷声打断。
只有这个,不行。
这是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他猛地往前一步,强硬地伸手夺过怀表。
旋转的怀表被猛地一拉,“嗖”得一下顺着手指飞出窗外。
四周有一瞬间的寂静。
关熠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只胳膊被贺灼铁一般的双臂钳住,动弹不得,只得挣扎地哀嚎:“妈的快点放开,一个破表至于吗?”
贺灼胸膛上下起伏着。
下一秒,楼梯里响起“哒哒哒”得脚步声。
他猛地松开关熠。
女孩儿的声音也在下一秒响起来。
“贺灼?”
走廊里没开灯,外边阴雨密布,关星禾只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她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基督山伯爵(下)》,走向贺灼的方向,正准备把手里的书递给他。
可眼前的少年看也不看她,径直转过身,“嘭”得一声。
房间门被狠狠甩上。
震天般的关门声,将关星禾吓了一跳。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几秒后,她犹豫着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试探着喊:“贺灼?”
门里一阵寂静。
关熠忍不住怒道:“艹,还敢甩脸色,以为自己是谁?”
“走开。”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怒火,从房间门里闷闷地透出来。
被骤然一吼,关星禾有些不舒服地抿抿唇。
什么破脾气,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转头看关熠,“你刚刚惹他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走了走了,懒得理你。”
面前灰沉沉的房门,无声无息地隔绝着一切,不久前在雨中的一切仿佛一场梦。
他又恢复了这幅不近人情的样子。
隔着一道门,贺灼看着纷乱的房间,疲惫地蹲下身。
他曲了曲手指,缓缓地捡起那本被撕碎的《基督山伯爵(上)》。
本就破旧的书页顿时散架了一般,“哗”得一下散落开。
他看着一旁的红糖水,莫名的想到女孩儿温柔的茶色眼眸,她笑起来时颊边有浅浅的酒窝,显得甜蜜又柔软。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窗外的风雨拍打的窗子。贺灼猛地起身,将那杯还带着些温热的红糖水倒进水池。
棕红色的液体晕开,绕成一圈旋涡。
他垂着眼,冷冷地看着红糖水流进水池,还残存着的温热顺着杯壁,传到他指尖。
可贺灼只觉得心底越来越凉。
他手指收紧,手背上绽起青筋,指节渐渐发白。
“嘭”得一声。
玻璃杯被摔在台面上。
贺灼缓缓低头,青松般笔直的脊梁在一瞬间微弯,下一秒,又重新绷直。
那些散落的书页,脏污的枕头,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嘲讽着他强撑着的自尊心,和那一点点卑微地又可怜地,对于温情的渴望。
原来,他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