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老爷自己也是个病号,需要萧二公子搀扶着走,不可能管她,而且当目光移到她身上时,还要尖刻地骂句“贱人”或者“荡|妇”!
他的切都被她摧毁了,尤其是她临危要跟旧情人离开,彻底摧毁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沈氏声不吭。
到了日暮投宿时分,沈氏不小心撒了饭碗,萧大老爷当即便发作起来,厉声喝骂,骂的话句比句难听,几乎将沈氏比作人尽可夫的女子。
沈氏忍无可忍,反驳道:
“我知你为何这般对我,不过是觉得,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你自己便没有错么?若非你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切何至于走到今日?当年,你再三与我说,真心爱护我,即使家里有了妻子,但若我愿意与你在起,你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妻子。所以,切都是你的错,知道么?”
说到最后,她注视着萧大老爷的眼睛,字顿地强调。
她发现自己被所有人排挤了,包括自己的双儿女,她尝试过了,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人愿意接纳她。再加上相信邱铭醒过来之后,定会来救自己,便不惜与萧家人撕破了脸。
萧大老爷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扇了沈氏个耳光。
沈氏捂住被打的脸,忽然笑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大老爷:“你后悔了,是不是?可惜,你后悔也没用,切都是你的错,你才是那个导致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公主惨死、你的儿女不认你,我舍弃你,都是你手造成的!”
萧大老爷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活在悔恨之,听到沈氏此时特地提起,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嚎叫起来:“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是,若非你,我如何会做错?”说完见沈氏还在笑,便上前揪住她的头发打了起来。
萧四姑娘和萧二公子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只是,这对兄妹脸上,都派漠然。
萧遥回去之后,便决定到流放之地去。
官府已经判刑了,她不好改变,却又想救人,于是便打算到流放之地,开个吉祥酒楼,花钱从官府那里请她们来干活,到时将酒楼交给她们来管,如此来,她们也算有人庇护。
至于让她们重新富贵,重新变回从前江东豪族家的尊贵姑娘,那很不切实际。
想干就干,萧遥很快将自己打算到北边去的事告诉太后与皇帝——她还没去过北边,直想去北边品尝美食,这次去流放之地,算是顺路了。
太后与皇帝都剧烈反对,可是萧遥铁了心要走,他们也着实没法子。
太后无奈,于是派出小石头,让小石头去劝萧遥。
萧遥直接策反了小石头,问他愿不愿意到北边去玩儿。
小石头马上回去劝太后让他到北边去。
太后哭笑不得,连忙摇头:“那是不行的,北边冬天严寒,你的身子骨会受不住的。听话,别闹了,去劝你姐姐陪你道回京,住进宫里,给你做好吃的。再者,你姐姐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成亲了,回京也有许多青年才俊可选。”
然而萧遥就是要去北边,而且劝太后指派两名太医跟着去北边,尽心跟着小石头。
到时她的食疗与太医的医术双管齐下,想必能让小石头的身体变好。
太后无法说服萧遥,便让皇帝去。
皇帝在花园子里的假山旁与萧遥谈话。
他凝视着萧遥,缓缓开口:“你年纪不小了,母后说让你回京,好挑选年轻才俊,尽快成亲。”
萧遥遥遥头:“我不想去京城。至于成亲,我也不想成亲,劳烦皇上帮我劝劝太后。”
皇帝问:“你为何不成亲?”
萧遥说道:“成亲耽误我寻找美食,烹调美食。成亲之后需要生子,很是花费精力。”
皇帝听了点点头,半晌又问:“你当真不成亲么?”
萧遥有些不耐烦起来:“你怎地如此啰嗦?我说了不成亲,便不成亲。”
皇帝眸子幽深,注视着萧遥,表情显得很奇怪,道:“我只是问清楚……,好回答母后。既然你不成亲,那回京,自然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有了皇帝的支持,又加上萧遥坚持,太后处于劣势。
两天后,萧家三老爷与新来的知府交接,然后准备南下,到岭南去做官。
临走前他找到萧遥:“此番去,不知何日再见,望君珍重。”
他去南边的岭南,而萧遥则北上去流放之地,堪称天各方,以如今的马车速度,怕是大半生都不会见面了。
萧遥点头:“你也珍重。”
萧家三老爷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岭南的美食,你都尝过了么?若不曾都尝过,何时有空南下,我做东道,请你品尝美食。”
萧遥萧遥:“尝遍美食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吃过岭南的些美食而已。至于何时再次南下,说不准。”
三老爷听她言语之间,半句不曾提及自己做东道主请她吃美食事,便知道她心里,并不曾把自己当朋友,顿时难受得厉害,仿佛天空都变得阴沉下来。
第二日,三老爷带着小厮,轻装出行。
他走到城门口了,站在亭边不肯走,阵风吹过,杨柳依依,离情无限。
三老爷次又次回头,可是终究不曾看见萧遥出现。
日头渐渐升高,三老爷抽马鞭:“走罢——”
她不会来的。
他对她心心念念,可是,在她心目,他连个朋友都算不上。
她离开时,不曾与他告别,在他离开时,她亦不曾来送别。
他与她,并无干系。
小厮见他路上郁郁寡欢,便安慰:“老爷不必难过,萧姑娘许是还怨你。小的听府里人说,当初她挨打之后,当天便烧起来,大夫来了都说怕是要不好,若能醒来,且不再烧,才能活。府里怕她死在三姑娘院子,便将她挪去了柴房。”
他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三老爷,见三老爷不说话,便继续道,
“那时正正的隆冬,她好容易醒来,发现自己在柴房,原先的被子衣衫,全都没了。据说当晚,盖了几件衣服以及柴房里的稻草过夜的,那晚下了大雪,府里许多丫头都说,她怕是活不下来了——”
三老爷没有阻止,任凭小厮说。
这些话,他当时便听大侄子提起过,并无太多的感觉,只觉得这事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此刻再次听到,心痛到窒息的感觉,还是铺天盖地地涌来,瞬间淹没了他。
他没法子想象,那样的隆冬,她个人受了重伤,又感染了风寒,盖着几件冬衣与稻草,听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心里是什么滋味。
诗意是肯定没有的,以她当时的身子骨,定当冷得浑身发抖。
她或许,是听着落雪声,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三老爷忽然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他顿时抽马鞭,“驾”的声,策马狂奔起来。
萧遥并没有马上出发,而是又交了吉祥酒楼那些大厨些时日,确保他们做出来的菜都还算美味,这才北上。
太后拗不过她,最终决定带着小石头同北上。
皇帝也要回京去,因此顺路,到了京城附近才分开。
皇帝为此派了大部队跟着,还给了萧遥个他的刻章,让她在被当地官府欺凌时可以自保,他自己那些武功高强的侍卫,也分拨了半。
萧遥郑重谢过他,便带着大部队北上了。
虽然因为带着太后与小石头,走得不快,可先前回京坐了官船,后来又路马车,在出京没多久,还是赶上了萧家行人。
日暮投宿时,萧遥打量了眼萧家人,见人都活着,只是看起来很憔悴。
她刚要收回目光,就见个身穿绸缎的公子哥儿看到萧家几位年轻姑娘时眼睛亮,快步走上前来,放肆地打量着萧家几位年轻姑娘。
萧家几个年轻姑娘全都走到边,萧家的爷们儿也都过来,挡在了几个姑娘跟前。
就连萧四姑娘,也被他们挡在了身后。
那公子哥儿见了,便去跟官差说话,官差神色微动,但看了眼涂黑了脸的萧遥,最终还是摇摇头。
那公子哥儿很不快地走了。
萧遥去借厨房,给小石头做吃的,没会儿,小食肆里外便传遍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萧四姑娘闻到这熟悉的香味,神色动,抬头看向食肆里,很快又垂下头,认真啃着干冷的馒头,没有再说话。
萧家有四五岁的孩童,闻着这香味,伸手扒拉自己的娘:“娘,我想吃这道西湖醋鱼。”
“好孩子,等你长大了就能吃了。”妇人安慰孩子,自己的眼圈却红了。
过了会儿,两个侍卫抬着个热气腾腾的大锅走了出来,道:“我们姑娘请女眷和孩子们吃粥,不过,萧沈氏与沈二家的女眷除外。”
萧家的女眷们这些日子,只能吃白粥与冷馒头,许久不曾吃过好吃的了,此时闻着香菇鸡肉粥的味道,忍不住直咽口水,不过接受命运之后,她们的教养又回来了,因此虽然很饿,但还是极有礼地排队领粥吃。
香糯绵软的米粒,带着清甜鸡汤与香菇味道的粥水和米粒,美味得叫人想哭。
许多萧家女眷在年迈时回忆这生吃过的最好吃的美食,都说是这晚香菇鸡肉粥。
沈氏闻着浓香,垂下眼睑,苦苦忍着。
她很想吃,可是她知道,她是吃不到的,所以并不肯说哀求的话。
她时很能忍的,喜欢华美精致的衣服与饰品,可是为了让萧家人相信,自己与大老爷在起,是因为喜欢,她便多年如日地衣着朴素,首饰也少。
可是她饿了许久了,闻着香菇鸡肉粥的香味,饿得肠子似乎都在痉挛着。
萧大老爷先前也看见萧遥了,见萧遥请大家吃粥,以为她终究念着点父女之情的,不由得老怀甚慰。
这时那大锅粥给女眷们吃过了,还有些,侍卫们看见了,回去禀告,不会儿出来,便道:“我们姑娘请萧家的爷们儿吃粥,除了萧大老爷。”
萧大老爷那点子老怀甚慰,瞬间救灰飞烟灭了,脸上也火辣辣的,颗心更是支离破碎。
原来,萧遥对他没有半点父女之情,愿意请萧家人吃粥,怕是太后的吩咐。
之后路上,萧遥行人与萧家人的行程几乎重合,只是赶路快些,到达投宿点早些,到处品尝当地美食,到晚间,亲自借了厨房下厨给小石头做饭,又住了大锅粥,请萧家的女眷吃。
她做的菜浓香扑鼻,小粥也全是疗养身体的,养得萧家女眷的身体比原先好了许多,就连孩童也不再面黄肌瘦。
路上,许多客栈酒楼的东家闻着香味,都来求教如何做菜,还有的提出愿意与萧遥合伙,只求萧遥教他们做几道拿手好菜。
若遇上下雨天,萧遥在当地住下,便愿意边学做当地的菜边教人做菜。
如此这般,路往北,萧遥的厨艺日益精进,沿途也留下了好几个吉祥酒楼。
这天,临到流放之地了,所有人的精神都松懈下来。
只是很不巧,下起了大雨,接连几日都在下。
萧遥在当地品尝美食,学习做当地美食,到了晚间便下厨,生活半点不乱。
不过几日,城所有酒楼便知道,此处来了位厨艺十分精湛的大厨,因此日日都有大厨冒雨前来请教。
当然,也有嗜好美食的客人,日日前来,只为了萧遥做的美食。
这天午饭前,萧遥正在为小石头做饭,小石头忽然走了进来:“姐姐,外头忽然来了位书生,死皮赖脸说要吃你做的菜,还说你肯做给他吃,他什么都愿意做。”
萧遥皱了皱眉:“告诉他,我没空。”那书生自打某日路过闻到香味,进来要吃的,她那时刚改良好道菜,试着还不错,就让人端出去给他,结果他吃完之后便日日前来。
她要学做菜,也不曾真正开店,是没有空常做吃的,可那位书生日日前来,堪称死缠烂打,可烦人了。
小石头道:“他不肯走。说姐姐横竖要给我与外祖母做饭,他可同吃,也愿意给钱,要是不收钱,他卖身给我们干活也成。”
萧遥顿时有些头疼,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为了吃的,连脸都不要了。
书生的书童,与萧遥个想法。
当听到书生说住下,更是忍不住了,问道:“公子,这位大厨做的菜当真那般好吃么?”
公子点头:“我尝过的美食不少,可没有个人比得上她做的。”顿又道,“你回去趟,收拾我的东西下来。从今天开始,我要跟着这位大厨走。”
书童目瞪口呆,道:“可是,公子——”
书生摆了摆手,声音温和:“去——”
书童只得游魂般出去了。
少顷,萧遥与小石头、太后吃饭,书生厚着脸皮坐下:“这位姑娘,小生生平所好,只有美食,此番便厚着脸皮品尝美食了。小生这人,还算有点儿用处,你以后但凡用得着小生的地方,小生万死不辞。”
萧遥直接翻白眼。
太后也懒得说他了,再加上不愿意暴露身份,便随他了。
吃完午饭,萧遥得知着书生竟在店里住下,而且收拾了包袱跟着自己走,觉得这人可能疯了。
晚饭时,书生又来蹭饭,仍是那般厚脸皮,直接坐在萧遥三人的桌子上吃饭。
萧遥没客气,收银子毫不手软。
夜里,她被打斗声惊醒了,忙起来穿好衣服,并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这时她忽然感觉屋里的味道不对,忙摒住了呼吸,然后悄无声息地摸向窗户。
路过桌子时,还顺手抄起了桌上的茶壶。
刚到窗户,便听到窗外有动静,忙又轻手轻脚躲在窗边,静静地等着。
窗便被从外面推开,接着有人悄无声息地跳了进来。
萧遥见了,举起手上的茶壶,准备砸出去,然后自己从窗户跳出去,这时窗外忽然人影闪,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人便进来了。
先进来的人发现,忙在黑暗扔出了什么。
后来那人抬手轻轻挥,接着低笑出声:“你做什么我不管,可是伤害我的大厨便不行。”
萧遥怔,这声音,显然就是那个脸皮极厚日日来蹭饭的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