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晏嘉禾带着池间离开愈发越轨的程家时,将军胡同大院里的沈家也并不太平。
海丰银行行长赵刚携二十亿失踪一案,在这几日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燕京的街头巷尾。
未在海丰存款的人自然是乐得看好戏,暗地里关注案情发展。可是在海丰存了全部身家的人,随着各种流言和揣测纷生,心里的恐慌也越演越烈。
接着就是挤兑风潮。
最开始来的都是情绪容易被煽动的大爷大妈们,海丰门口的队伍一直甩到大街上,从开门到下班没断过。后来眼看着来提款的人越来越多,本来受过良好教育不以为意的年轻人们也被裹挟着,渐渐失去判断力。
海丰很快就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燕京市常务副市长张朝云也开始发表讲话,告诉人们不必惊慌,稳定情绪,切勿轻信谣言,燕京市政|府会切实保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然而还没等这篇讲话落地,那边就出了事。
狂热的挤兑行为终于引发了大规模的踩踏事件,人群像失控的野马互相挤压,一名八旬老人不幸身亡,重伤者更多达十余人,现场血迹遍地惨不忍睹。
事情一发,消息便再也压制不住,各大报纸电视台纷纷报道,门户网站热评过万,全国人民的眼睛都聚焦在这场借贷风波中。
政|治局委员兼余庆市委书记沈建来紧急叫回在林源县镀金历练的大儿子沈天为,父子两个关在书房密谈已经两个钟头。
“赵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不少传言说他携单出逃了,你怎么看?”书桌上的绿罩台灯的光线极暗,沈建来此时仍旧沉得住气,坐在老式木头书桌后面,审视着眼前四个月未见的儿子。
沈天为端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平静地回视着一夜之间有些衰老的父亲,说道:“他不是重要的,以前没出事,这二十亿得海丰来掏。现在出了事,肯定是安抚储户最为重要,这笔钱不管在哪里,国库都会先行垫付。目前对咱们最重要的是,海丰保不住了。”
这个年代几乎没有秘密,只要消息能够爆出来,网民们都会将真真假假的料挖得一干二净。
海丰很快就暴露出了注册资本过低且负债率高,频繁违规对外担保,恶意诱导购买大额金融产品等种种非法吸储行为。
沈系一直在极力干涉,可惜在人民的力量面前无力回天。沈建来已经得到内部消息,等到事情平息一些,海丰的全国性牌照铁定会被国家收回。
沈建来主抓经济,海丰是他从上个世纪变革开放时期一手建立,是他辛辛苦苦半辈子的成果,也是他最耀眼最引以为傲的政绩。此时毁于一旦,怎么可能不痛心。
然而对于能到他这个位置的人来说,是非功过只要还没盖棺定论,就都不能让它过多牵扯自己的情绪。
沈建来大风大浪见惯,这次遭受的打击虽然沉重,但对于他还不是致命的,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淡淡说道:“不止是海丰,还有张朝云也保不住。”
沈天为点点头,他眉骨很高,目光深邃,“张朝云太心急了,他应该等安保落实好再讲话。武警还没调过来呢,他倒先上台了。刚做出保证就出了事,显得他的话根本没有重量。现在人民群众对他的意见是最大的,认为他不干实事,只会发表假言假语。”
沈天为的判断完全正确,沈建来沉思片刻,说出早已做好的打算,“做好张朝云个人和家属的安抚工作,这件事就由他领头负全责吧。还有刘志军,赶紧安排免职,说到底那个沙特项目才是整个事件的起因,趁现在还没扒出来,尽快掩饰过去。”
沈天为仍旧淡淡地点点头,这两板斧下来,眼下的燃眉之急可以解决了。
沈天为起身走到阳台,掏出手机给沈系的一些高官打了电话,将商议好的结果通知下去,想必第二天就会有张朝云的处理消息公布出去。
沈天为在冬夜的阳台站了一会,静静地看向将军胡同的前街,那里是他许久未见的康茂园,可惜目光被自家大院种在高墙上遮挡外界视线的芦苇挡住了。
他回到书房,又坐在沙发上,解决了重要的问题,才提起那位失踪多时的行长,“赵刚是怎么回事,怎么先联系了基建银行?”
沈建来伸出长了皱纹的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也知道,他以前是我的学生。但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些怕我,这个毛病恐怕还没改过来。现在回头想想,我交给他什么事,他都是先自己解决,解决不了才来找我。”
其实他应该早些发现的,可是一见到赵刚,就不自觉的代入曾经的教师身份,而这样听话懂事的学生,自然是他最喜欢的,却忽略了这是个致命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