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占海有气无力地回到家里,想找个地方静静地躺一会儿,当他一眼瞧见大兰子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他的心乱如麻了,这时候棉棉又要拉着他到东屋里耍。大兰子身上横着一块红黄相间的方格褥子,头发蓬乱,面孔煞白,那直挺挺的样子像个断了气的死人。
炕沿的两头分别跨坐着大玲二玲,二玲身体靠在一垛被褥上,所以她的身体歪斜着,爹进来的的一刻,她红着眼窝坐起身。崔大玲匆忙跳下了地站到了一边,示意要让爹坐在炕上,爹被棉棉跌跌撞撞扯着胳膊拽去了东屋,她又转身坐到了椅子里。
院子里老黄狗狂叫起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闪进了堂屋,还没等大玲二玲有所反应,小老六家的闺女凤萍扯风冒气地跑进屋来。两只眼睛瞪的吓人,仿佛又要有什么大祸临头的事情发生。
“二姐姐,二姐姐,刘村长领着两个警察去你家了,说要找二姐夫......”凤萍由于着急,圆脸憋得通红,她的一只手连连拍打胸脯喘气,后话没说出来,心倒是快要跳出来了。
“咋啦?警察找他做啥?崔二玲原本无精打采地身体在仰躺被褥垛上打了个踉跄,直直的坐了起来,双手在炕上一撑跳下了地,她害怕丈夫闯了什么塌天大祸。
“不知道。”凤萍略缓过些气来,干脆地说。
“哎呀!还问询个啥?赶紧回家看看去。”大玲在椅子里屁股没还坐热,噌的又从椅子里站起身,急火火地催促妹妹。
崔二玲一闪身窜出了屋子,大玲向凤萍使了个跟随的眼色,凤萍又忙不失迭地追了出去。棉棉叫嚷着从东屋赤着小脚丫跑出来,也要跟着二姑姑出去,被爷爷扯住了小手拉了回去。此时外面的天渐渐变暗,清明节的黑夜带着一种迷信的恐惧面纱笼罩了整个村庄。老黄狗在院子里不停歇的叫嚣,屋里亮起了灯。
躺在炕上的大兰子被刚才的吵嚷声惊醒了,一囫囵掀开了身上的褥子,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梦靥般的哭叫:“老疙瘩,是老儿子回来了吗?是老疙瘩回来了啦······”她的脸上由于过度伤心而表现的气血不足,鬓角散落下灰白卷曲的头发,眼睛跌进眼眶里发着灰暗的光。
大玲慌忙迎了上去,抱住母亲欲要跳下地的身体,面面相觑地说“娘,你做恶梦啦!你做恶梦啦!这里没有你的老儿子,你的老儿子已经死了。”
大玲的嗓音一句比一句高了起来,像在宣泄心中怒气,她无法指责自己的过错。有的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出钱给弟弟买了农用车,或许他走不到今天的地步。原本美满的家庭也不会弄得妻离子散,如今走到这一步,是不是她也有责任啊?她看着母亲呆傻的表情,鼻子一酸,流出泪来,这一刻她想起了离家出走的弟媳妇李晓燕。
李小燕是外村的娘家,合乡并镇的时候他们村被划入了别的乡镇,这在她跟二东结婚时因为手续繁琐,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李小燕在嫁给二东之前寻过人家,后来又不知因什么原因退了婚,男方索要一万五的经济补偿。李晓燕家无能力偿还,只得又另寻了婆家,所以李晓燕进这个家门时是带了一万五饥荒来的。
要说李晓燕长相也是有模有样,高个子,长脸,尖下巴,眉眼之间透有几分冷艳。村里媒婆‘二老美’撮合这段姻缘时满嘴的千好万好,只是对女方退婚的事情只字未提。能说会道的大兰子当时只顾高兴了,只要姑娘相得中她这个穷家就算一切完美。
李晓燕怀棉棉五六个月头上,接二连三的闹毛病,总是一阵哭一阵笑,有时候还念叨着不找边际的事情,整天精神恍惚。刚开始大兰子认为儿子每天早出晚归的做生意,是不是带回了不干净的东西,她装神弄鬼的请了仙家来给儿媳妇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