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弟弟进城打工, 没挣到钱,还瞒着家里学会了赌。那个时候我眼看着快要嫁人了,我弟突然说他急需一笔钱投资, 很快就能回本,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我,保证我风风光光地出嫁。我爸妈一向疼爱弟弟,我也觉得弟弟没什么坏心眼,就把钱借给他了, 可没想到……”
弟弟是她爸妈盼了很久才盼来的, 所以他从小就备受家里关注, 他想要什么,家里人就给他什么。
她爸妈说, 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养儿是为了防老,所以他们多关照儿子是应该的。
当时的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从小到大都主动让着弟弟。弟弟说想找她借一部分的嫁妆,她也没多想就借了。
可她的嫁妆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很多年才攒到的, 不求什么连本带利,她只希望弟弟能还回来就好。
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债主就找上门了。
为了给弟弟还债, 她爸妈希望她先拿出嫁妆应应急,之后他们再想办法。
可她回房间一看,她的嫁妆早就被搬空了, 什么都没了。
更可怕的时候,他们好不容易劝走了债主, 就看见她弟浑身是血地回了家, 不论他们怎么问, 他都不肯交代。
第二天天一亮,警察上门来抓人了。
这件事,宋舟之前就了解过。
张巍19岁的时候,和人打了一架,失手把人打死了。
庭审的时候,法官问其原因,他说是在玩牌的时候,发现对方出老千,当时他手上的钱基本都输光了,发现这件事以后,一时气不过,就动手打人了,激动之下没掂量轻重。
“我都输了那么多了,总有一把运气好吧!哪怕回一点本也行啊!谁知道那个狗娘养的,出老千害我,那可是我姐姐的嫁妆啊!”
庭审记录中,张巍当时如是说道。
宋舟并不同情他的遭遇,如果张巍从一开始就没有触碰赌博,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现。
他或许真的有想为姐姐添置嫁妆的想法,但偷走了姐姐的嫁妆参与赌博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谈及真相,张娥再也忍不住悲愤,她哽咽着说道:“家里人以为我弟出狱以后就能改过自新,踏踏实实挣钱。可谁能想到他出来不到半年,又去赌了,还被人打了半死。”
赌博虽然不用吃什么,但也是会上瘾的,它已经在张巍的血肉里扎根,很难再拔掉了。
宋舟凝神思索,警方调查张巍的案底时只查到他坐过牢,出狱后被打的事,局里没有记录。
“这件事是私了的?”宋舟猜测地问。
张娥点了点头,叹气道:“张巍不仅又去赌,还出老千骗人。我爸妈五六十岁的人了,跪在地上求人家网开一面,不要报警,结果对方提出要赔钱才肯罢休。”
他弟曾经被出老千害过,原以为他能吃一堑长一智,结果到头来,他也成了那个出老千害人的人。
这难道就是天道轮回吗?
“对方狮子大开口,我爸妈拿不出钱,就又来找我了。那个时候我儿子马上就要上学……”
张娥说着,想起儿子就坐在客厅里,对他说道:“儿子,你先回房间,妈妈和警察同志聊点事。”
杜斌耸了耸肩,并没有打算离开,很是直白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聊什么,不就是我小舅舅吗?我都二十二了,有什么不能听的。”
张娥原想再驱赶儿子回房间,但儿子就是不听劝,只能任由着他。
她将刚才说了一半的话延续下去,“因为之前嫁妆的事,我婆家就有点意见,后来为了帮弟弟还债,我隔三岔五就给我爸妈一笔钱,我丈夫不太乐意,婆婆也不喜欢我。”
她说着,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我们家里也不富裕,那个时候儿子马上就要上小学,大把需要花钱的地方,哪儿还有钱再给弟弟拿去赔偿?听说我不给钱,娘家也和我翻脸了。”
她爸妈为了给弟弟凑钱赔款,把祖宅都给卖了,好不容易才还上的。
可张巍还是不罢休,攒了一点钱就继续赌。后来连爸妈都不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家里就和他没什么联系了。
现在再想起以前的事,她只觉得可笑,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弟弟不在家的那些年,二老都是她照顾的。
有好事,二老一直藏着掖着,说要留给儿子,她这个女儿一分好处讨不到,甚至连句感谢都没有,仿佛她做的一些都是理所应当。
可一旦有苦有难了,马上找到她头上,说什么“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受苦呢”。
可笑的是,被道德绑架了这么久,她也习以为常了。自己的事都没有处理好,还要照顾弟弟的感受。
“按你这么说,张巍手里应该是没钱的,但他送了你儿子一套房,也就是你们现在居住的地方,之后还一直给你们转钱。他哪儿来的钱?”宋舟问。
张巍后来当了耀明集团的负责人,暗地里经营赌场,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了,但怎么着也无法在十几年前慷慨地送人一套房子吧。
张娥惑然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偷偷问过我弟这件事,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知道啊!”一旁的杜斌突然出声,他翘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宋舟闻声看向他,嗅到了一丝线索的气息,“小兄弟,你都知道什么?”
杜斌眉头一挑,放下二郎腿,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注视着警察说道:“我舅舅说他那段时间发了一笔横财,想起了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我妈的事,现在手头宽裕了,所以想要补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