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四郎是王长海手下的老兵了，当下弯着腰走近众位上级军官的会议圈子，也没敬军礼，大大咧咧的微微向几位上级团圈欠了欠身子，在等级森严的部队中下级见上级要正式行礼这事，就这么带过去了。
紧随其后的孙治勇却一丝不苟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倒是让王长海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拘礼。不过孙治勇这个军礼却让过家芳的眼前一亮，觉得倍有面子（孙治勇现在可算是他的营部直属少尉军官），心道，好个文武双全的小伙！是颗好苗子！
王长海发问道：“秃子，你刚下去跑了一遭，敌情打探得如何了？”
“大日本蝗军，好大名头！”杨四郎一拍胸脯，道：“我看啊，也不过是铁匠铺的砧子——横竖都是挨打的货！我偷偷摸进村看了，防备松懈得很，只有村东头最大的一个院子有二个鬼孑兵放哨，其他院子黑不隆冬的，凑近一听，打呼打得震天响，里头的鬼孑睡得跟猪一样。蔡家峪不大，合共大小院子只得二十六间，以每间住十个鬼孑来算，总共最多最多也就260人。村北头停着好多大车，估计是鬼孑的补给，另外村东头只隔着里把多路，就是白台子。按之前老乡说的，这白台子北边是去宽城的路，南边就正对着喜峰口。不过这看守大炮的鬼孑，阵势跟蔡家峪的可不一样，鬼孑在这儿明哨就放了3处！俺可是没敢就这么摸进去，怕坏事儿。鬼孑人数多少不好说，不过我在外围转了转，估摸这人数不比蔡家峪的少！王营长（王宝良）没搞错，这几天把兄弟们轰惨了的大炮，全在这呢！我粗粗数了数，十门都打不住！还有三辆铁甲车。要是我们先打蔡家峪，白台子的鬼孑肯定得知道，他们知道了，弄不好就钻进铁甲车打过来，到时候，这黑漆抹黑的，我们走容易，要想炸大炮，可就难办了！”
3月9日那场大战中，9连可吃了不少曰军装甲车的亏。
待得杨四郎说完，王长海沉吟着“嗯”了一声，转头又问孙治勇：“孙少尉，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孙治勇想了想，开口道：“有。”几位长官一听，都露出认真的倾听的表情，他们都知道，这位，包括这次一起来的站在不远处的另二位青年，可是北平师范大学的高材生，能文能武，那个打仗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特务营长王宝良都对这几名青年赞誉有加。熟识王宝良的人都知道，这可是以前绝没有过的。
孙治勇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咱们是昨天晚上11点从滦阳出发，到潘家口走了十里地，再过河，就用了二小时。又走十多里山路到眼下的蔡家峪，还要在攻击之前摸清敌人的情况，就到了现在的三点三十五分。离约定的攻击时间四点钟，只差二十五分钟。我想赵旅长把攻击时间定在四点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奔袭距离最远的咱们这一路到达预定位置的时间为标准来算，各路约定一起四点钟发动攻击，一来黎明之前人体处于最为无备的状态，二来，只要再打上个一、二个小时，天就放亮了，咱们部队中的夜盲症士兵无论是再次进攻别的目标，或是进攻不利撤走，都不会有太大障碍。”
王长海、过家芳等人听得点了点头，心道：“可不是这样么？大学生悟性都这么厉害?他们这才没打二天仗啊！”
孙治勇接着往下说：“杨连长刚担心的问题，我想分二个方面。如果先进攻蔡家峪的话，会惊动白台子的鬼孑，他们的装甲车会压过来，甚至炮弹会打过来。白台子那里是炮兵阵地，鬼孑历来重视炮兵，称之为国之重器。我们攻击一旦遇阻，或许还有别的鬼孑支援过来，我们的作战目标就难以达成。倒过来，如果绕过蔡家峪，先进攻白台子，蔡家峪驻扎的鬼孑又多，虽然可能我们消灭了鬼孑的炮兵，但是我们的退路很可能就被蔡家峪的鬼孑截断了。虽然白台子还有一条直接通往喜峰口的路，但是那里有喜峰口当面一线的鬼孑层层重兵据守，以我这600人，这条路显然走不通，所以蔡家峪不能不打。我的想法说完了。”
孙治勇说完这番话，只剩22分钟左右了，白台子的鬼孑炮兵阵地还在千米之外呢，中间还隔了一个蔡家峪。2营营长苏东元、1营营长石振纲念头一转，对望了一眼，就齐声向王长海请命：“王团长，你带我们二个营共300多人，留下打蔡家峪，过营长的3营从小路绕过蔡家峪，直接去打白台子。”
王长海有些犹豫：“我们团现在只剩600多人（有些负伤的官兵没有参加夜袭），这一分兵，二头都不占兵力优势啊。万一两头都啃不下来……?”（根据流传下来的作战记录，当晚217团就是先打蔡家峪，再打白台子，结果攻白台子时，敌已有备，217团伤亡惨重。）
虽时间紧迫，但关系重大，此次喜峰口之役能否重挫曰军攻势，可以说全赖这一击是否功成！王长海一时也难以抉择！
离得稍远一些的江明听到这里，实在按捺不住，很热心的掺合道：“咱们这600多人，分开冲进蔡家峪26个院子，一个院子总分得到20多人吧。20人冲进去还怕剁不完10来个西瓜？最多1分钟，剁完西瓜再一起打白台子不就行了？”
过家芳营长心道，这几个学生还是实战经验欠缺了些，摇头说道：“不成的，有二条原因，第一、蔡家峪虽然只有26个院子，但是我们不知道哪些屋子里是鬼孑，哪里屋子里是百姓”，顿了顿，过家芳说：“也许有些屋子里有百姓也有鬼孑，真打起来，想杀光这200多个鬼孑，还不让他们这么多人不放一枪的可能性很低，仅仅只是破门就是个问题；第二、白台子放哨的鬼孑不少，只要这边一声枪响，我相信，另一边鬼孑不要5分钟就能组织起来！而我们5分钟之内，不太可能从一个点杀向另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