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笼罩下的荣昌铜矿,沉浸在压抑、沉重、惶恐与不安的氛围中。
苏文茂孤独地站在井口与全副武装的军人对峙着,苏天佑在队列前焦躁踱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荷枪实弹的士兵列队站立,面无表情,虎视眈眈地目视着正前方。
马达轰鸣,一辆挎斗摩托车疾驰到井口,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下来。
军务参谋王仁祐骗腿跳下摩托车,跑步来到苏天佑面前,立定,立正,敬礼。
“报告旅长,作战部急电。”
“念!”
“日军突破常州防线,正向南京方向侵扰,命令你部立即完成炸矿任务,于下午三时整集结镇江设立防线,务必将敌人消灭于此!”
苏天佑看一眼手表。
罗马牌手表泛黄的表盘上,表针指在10点20分的位置上。
“再过10分钟,执行第二套预案,强行爆破!”
“明白!”王仁祐应声离开。
苏天佑转身逼视着十几米开外的魏青山。
“魏老板,时间紧急,我命令你,马上通知井下立即起爆,胆敢抗令,严惩不贷!”
“对不起苏旅长,我不是你的士兵,你无权命令我!工人们正在升井,你就是开枪杀了我,我也不能起爆!”
“魏青山,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苏天佑恼怒道。
“苏天佑,你这一套吓不倒我,为了抗战,我可以炸矿,工人不升井,我决不起爆!”魏青山毫不示地回敬道。
苏天佑掏出手枪,目不转睛地盯着魏青山,不露声色地拉动枪栓,将子弹缓缓地推上枪膛,“咔哒”一声打开保险销,然后,平端着手枪向前走去,士兵列队持枪跟在他身后,如临大敌。
随军记者不停地按动相机快门拍照。
就在这个时候,魏中华迎面冲到苏天佑面前,伸展双臂拦住他的去路。
”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苏天佑收住脚步,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停止前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魏中华。
“什么人,让开!”
“我是苏曼丽的同班同学魏中华,请苏旅长给个面子,不要再为难家父了!”
“你既是小女同窗,我奉劝你一句魏同学,国家值此紧急战时关头,消灭倭寇,抗日救国,是第一要务。非常时期,胆敢妨碍公务,一律以汉奸罪论处,就地正法!限你三秒钟时间离开这里!你听明白了吗?”
魏中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苏天佑快速调整方向,枪口直指魏中华的前额。“一……”
“中华,这里没你的事,快走开!”魏青山朝这边快步走来,边走边喊。
“二……”
魏中华嘴唇干裂,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他的喉结艰难地蠕动着,一只手微微颤抖。
“三!”苏天佑的嗓门骤然提高。
就在这时,蓦地想起苏曼丽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要开枪!”
伴随着尖利的叫声,苏曼丽猛地一下推开魏中华,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几乎是与此同时,随军记者按下相机快门的瞬间,“砰”地一声枪响了。
现场鸦雀无声。众人四下里观望,并没有看见有谁中弹倒下。
苏天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枪,脸上是莫名其妙的神情。
苏曼丽从魏中华身上爬起来,罗长海快步上前,向魏中华伸出手——
“三少爷,我拉你起来!”
魏青山走过来,示意罗长海松手。
“不要拉他。”魏青山转身对着魏中华说,“摔倒了,自己爬起来。”
魏中华从满是煤灰的地上爬了起来。魏青山赞许地点点头。
“这才像我魏青山的儿子。”
话音刚落,一口殷红的血自魏青山口中喷涌而出,他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右侧胸口有一个黑黝黝的弹孔,正在流血,洇湿了胸前的衣服。
魏中华大惊失色。
“爸爸,你中弹了!”
魏青山摇晃着缓缓地向一旁倒去。魏中华和罗长海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父亲靠在了魏中华的怀里。苏曼丽掏出汗巾擦去他嘴上的血迹。
“爸!爸!”魏中华惊恐万分,向罗长海催促道,“长海兄!赶紧开车,送爸去医院!”
罗长海转身要去开车,魏青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魏青山:“炸了矿……再去。”
乌云越来越低,天色越来越暗,闪电像一条银蛇在云层中急剧抖动,远处旋即响起一阵滚雷声,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煤灰,弥漫在井口。
矿工们鱼贯走出井口,黑压压站了一大片,表情木讷,神情茫然。
“魏老板,工人全都上来了。”罗长海告诉魏青山。
魏青山挣脱魏中华和罗长海的搀扶,脚步趔趄着走到井口,抱着通话铁管喘息片刻,使出全身力气,对着通话口高声喊道——
“起爆!”
片刻之后,地下深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声,大地微微颤抖,井口浓烟滚滚。
站在吉普车旁的苏天佑轻舒一口气。中尉副官侯长水走到他面前敬军礼。
“报告旅长,矿井爆破结束,井下设施全部被炸毁,达到预定目标,实有矿工180人,升井176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全部带走,编入各个班排!”
“是!”侯长水高声答道,再次敬军礼,转身跑向队伍。
苏曼丽走到父亲面前,恨恨地看着他,苏天佑的脸上写满了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