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多了,匪患自然多。江南历来出良民,老百姓的性情都温软安份,大街上连打架闹事的都少见。有了矛盾,最多不过是用一种语调柔软的方言叽叽咯咯吵一架而已,哪怕吵上三天三夜,骂人的花样无数次翻新,却大抵连一根手指头也不会动的。
但是现在,诸暨附近竟然开始出现土匪了。
这消息最早是余庆从同安镇上打听到的。听说离诸暨七八里远的一个村子已经被打劫了,上百的土匪们骑着劣马在一个傍晚呼啸而来,围住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砸开大门,把那户倒霉人家的财物一抢而空,只留下了窖里的十几担粮食。那还是嫌粮食重不好搬的缘故。
好在,听说那土匪并不怎么劫色伤人,那户人家有两个女儿,听到土匪上门,吓到跑到厨下把脸抹得漆黑,但那帮子土匪进了屋,只是把主人家拘在了一个屋里,却并没有对那两个丫头下手。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余庆说到这里,愁眉苦脸地道:“听说这帮家伙是号称是劫富济贫,专门的抢富户,这一两个月已经有三四户人家被祸害了。”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都有些惶惶然。自己这庄子小,人也少,若是土匪上门,单凭着那十名侍卫,只怕是斗不过那些不要命的匪徒。于嬷嬷嘟囔道:“什么劫富济贫啊,分明是嫌穷人家没东西好抢才向富户们下手的。富是劫了,贫却没见他们济多少。”
余庆叹道:“这年头,老实人都活不下来了。也难怪各处都抢抢杀杀。”几人愁坐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应付的办法,只得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杜若把余庆叫到内堂,又细细的问了问土匪的事,包括土匪有多少人,多少马,怎么进村,怎么抢的,怎么把东西运走的。余庆答了几句,便苦着脸道:“小姐,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传来传去,哪有得准。”
杜若叹道:“我昨晚想了半夜,若是只抢钱,不伤人倒好办了,咱们把值钱的东西先藏起来,只留些浮财在外面随他们抢去。”她这庄子小,确实也没人会料到内院之中存有那么多的财物。
“往哪儿藏呢?咱们这附近都是一马平川的,连个小坡儿都少见。”余庆皱眉道。
杜若想了想,道:“你到镇上悄悄打几个铁箱子。把一些金银首饰之类的用油纸油布一层层密密的裹好,装箱子沉到湖里去。反正那些东西一时也用不着的,庄子里留些散碎银子和铜钱就行了。”
秋荷在一旁提醒道:“小姐,还有那么些衣料怎么办?”
“唉。”杜若叹了口气。她的陪嫁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各色的名贵衣料,这些衣料若是拿来做衣服,只怕十年也穿不完。可是十年之后,这些料子大概也就快朽了,所以,实在是些中看不中用,只能炫富的赘物。
比较难处理的还不止这些,她的嫁妆里还有古董、字画、香料、精致器物等等。杜若实在是伤透了脑筋,第一次觉得原来有钱也是件麻烦事。想来想去,最后只得道:“这几日悄悄在林子里挖个坑,古董字画那些体积大些的东西用油布裹好装箱埋到地下去。至于衣料……”她顿了顿,道,“怕是同安镇上的人穿不起这些,还是拿到诸暨去卖掉吧。世道虽乱,有钱人总还是有一些的。”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让余庆先去同安相熟的铁匠铺悄悄订些铁箱子,同时趁晚上到南边林子里挖坑埋宝。好在前段时间庄子里因为防外庄人偷水,都嘱咐过庄户晚间不要出门,免得被当成偷水贼误伤了,所以余庆在林子里挖坑倒也不怕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