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文人李复言的传奇《续玄怪录·定婚店》中首次出现:唐代韦固旅次宋城南店,遇老人倚囊坐,向月下检书。
问:“所检何书?”
云:“婚牍耳。”
又问:“囊中何物?”
云:“赤绳耳,以系夫妇之足。虽仇家异域,绳一系之,亦必好合。”
因询己妻,知为店北卖菜眇妪女,才三岁,陋亦如妪。韦怒,遣奴刺之,伤眉。韦与奴逃免。后十余年,韦参相州军,刺史王泰以为能,妻以其女。女容丽而眉间常帖一花子。怪而问之,始知女乃畴昔所刺幼女,郡守抚以为己女也。因相钦愈极,所生男女皆显贵。宋城宰闻之,题其店曰定婚店。
月下老人促成了一件好姻缘,后世因又称媒人为“月下老人”,或者“月老”。而元杂剧《西厢记》中极力撮合张生、崔莺莺成就好事的丫鬟红娘,因她的活泼伶俐性格和助人为乐的精神,深受到世人爱戴。
追本溯源,这万千的引申皆来源于上古时的一语“作伐”,虽然人会老,诗词歌赋也会因为年代久远而逐渐遗失,这是我们无力挽留的遗憾,但这世间依然存在永恒的物,可以穿越时空的枷锁,历久弥新,便是古人凝结在文字中的才情,带来无尽的感动。
女子最美丽的时刻
——《周南·桃夭》
在古代,恐怕再没有比结婚热闹的事了。作家胡兰成在文章中曾说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看人家结婚。结婚人家中,大红的“喜喜”字贴满了门头与桌案,红锦缎堆放在床上,点的红蜡烛也特好看。每当有人家结婚,小孩子们总是在喜庆中到处乱跑,撒播欢喜。虽然人家结婚,与大多数人毫不相干,但看了这样的场面,难免心旌摇曳,对婚姻满怀憧憬,而弥漫内心的怕也是对新人的祝福。
一如《诗经·周南·桃夭》之中的意境与美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世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里的爱情诗很多,三百篇里大约占了四分之一的数量。可《毛诗序》说《桃夭》是“后妃之所至。”又说到后妃君王的身上,把活生生一位美丽的女子说成木乃伊。我们宁可相信《桃夭》本来就是一篇寻常女子出嫁的贺诗,而读这首诗时候,不自主地捂起耳朵,因为门外早已经响起了鞭炮声和小孩子们的欢呼声……
“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二梳儿孙满堂……”孩子们的歌声不时响起,落在院子里桃花树下,花儿正鲜艳,它们也快乐地为婚礼增添喜庆。屋内呢,新娘子正好在擦拭着桃花胭脂,心儿如一活蹦乱跳的小鹿。红头巾盖上了,轿子准备好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夭夭”一般来说是“美丽”的意思,其实就是专门形容桃花的。“夭夭”二字在形象就像几瓣桃花绽放开来,使得如今,我们在说女人如花的时候那么自然。没有人形容男人如花,要是说男人如花怕是挑战人们承受的极限,导演周星驰电影中的如花就是生动的例证。而女人确实如花,有的女人热情似火,恰似四月奔放的杜鹃;有的女人温馨安谧,一如静静绽放的百合;有的女人知性温婉,需要静心细嗅才能品出梅花般芳香……
英国作家王尔德说:“第一个把花比作美人的是天才”。那么我们的先民无疑是天才,当面对一个将要出嫁的幸福女人的时候,他们想到了花,想到了粉红绽放的桃花,在一个女子最最美丽的此刻,献上了最美好的祝愿,希望她家庭和睦、早生贵子。
在春天复苏的时候,桃花开了,美得灼人眼眸,四溢芳香,花蕊之中,深藏着未来的桃儿,在春意黯然的时光里,这是何种诱惑?无法阻挡。桃其实就是一个女子,豆蔻年花,秀发被撩起来挽于头顶,婀娜的身影,又了诱人的魅力,她嫩白的脸颊也闪耀起冻人的光泽。——桃花鲜艳,桃儿诱人。这一份“灼灼”,由不得男人不爱,他沉醉在这美丽的诱惑里,在一种神秘的力量的牵引下,无所畏惧心甘情愿地去为此担起所有的风霜,成为真正的男人。
难道这不是最惹人心扉的场景吗?
许多爱情诗歌都充满惘然惆怅,薄命红颜一般,但是《桃夭》的欢快喜庆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也许很多人对婚姻都有种恐惧心理,然而爱情最后的目的的确是要步入婚礼的殿堂,不如此,便是凋落的花,飘摇的舟,没有依靠与安全感。相信每一个女子都憧憬着自己成为新娘子的那一刻,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在浪漫无比的情景下,和最深爱的人享受一生的美满幸福。
《诗经》之中安排一个女人在她最美的时候出嫁,让要娶她的男子不惜翻山越岭,不惧迢迢前路,把自己的命运同她的拴在一起,是一份对美的交代,还是对美的一种颂扬呢?也许是二者都有吧。于是,两个年轻得只能用青春来形容的生命,在一番吹吹打打之中踏入了人生一个全新的也是未知的阶段,这一刻,没有恐惧,没有犹疑,相互期待,相亲相爱。两个似绽放桃花的生命从此纠缠、繁衍,然后慢慢老去。当岁月流逝年老之时回眸,生命依然如桃花般艳美,因为他们的后代延续着他们的青春。
这样说来,在周代结婚与嫁女,《诗经》中的另一篇《采蘋》与《桃夭》构成了完整的篇幅。前边《采蘋》说过,一个女子即将出嫁了,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和憧憬,但是还要按照风俗完成很多礼仪,之后选择日子,使女子出嫁,日子自然是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那摇曳多姿的桃枝之上,桃花似新娘的脸,鲜嫩、青春、妖娆,甚至闭上眼睛,依稀可见见“绿叶成荫子满枝”的幸福日子。
我们的先民葛布粗裳,手心皴裂如沙砾,却创造出最朴素最简单的美好,桃花自此便与女人纠葛在了一起,走进后世的文人骚人的文字里,真可谓源远流长。
远的有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在桃溪遇到仙女,被仙女留了下来。还有书生崔护因口渴推开一扇门,门内,三两株桃花盛开,路遇女子,一次错失,而旧地重游之时,“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近的有孔尚任剧中的李香君的桃花扇,点点鲜血被纤手妙思幻成了桃花的模样。还有曹雪芹笔下那伤情的黛玉手持花锄,泪雨纷飞,“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不过,他们都没有最初《桃夭》中吉祥幸福。
桃花盛开了,女人要出嫁了,她不一定有倾国倾城色,但这一刻一定是她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也只有枝头鲜艳的桃花堪比。当这桩美满的婚姻瓜落蒂熟之后。祝福吧,女子带着着美好的祝福开始新的生活。从此以后,她将成为贤妻,成为慈母。
《孟子·滕文公》中有言,“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三千年前的婚姻的确是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看上去如图画一般美好。
三月的桃树茂盛美如画,花儿朵朵正鲜美。这位花一样的女子药出嫁,祝福你建立一个和美的家!
三月的桃树茂盛美如画,果实累累结满枝。这位花一样的女子药出嫁,祝福你建立一个和美的家!
三月的桃树茂盛美如画,绿叶茂盛展光华。这位花一样的女子药出嫁,祝福你建立一个和美的家!
天长地久一同老去
——《邶风·击鼓》
《诗经》满载着远古民众的质朴与纯真,生动地上演在我们的面前,不过很多诗歌在流传的过程中被披上了政治的外衣或者学术的腔调,失去了原有的天然气息。尽管如此,《邶风·击鼓》这首诗却奇迹般地从未被染指,依然是一首爱情的誓约——一个被迫参战戍边的士兵含泪对远方妻子唱出的爱情誓约,穿越了几千年的时光依然击中后人内心深处柔软的地方。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意犹未尽,其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两句太过有名,以至于整个诗歌的光华几乎被掩盖掉。传说雕塑家尤尔赫斯雕刻留名后世的维纳斯之时,因为双手太过美妙,致使维纳斯的完整性被严重破坏,尤尔赫斯不得不忍痛砍下了维纳斯的动人双臂。
《击鼓》中的这两句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尽管没有华丽的语言与铺张的修饰,只此两句就足以震撼每一个人。看似简单的誓言,表达出多少恋爱中人们的心愿啊?千古以来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几个?时间飞逝,青春老去,身边却有一双可以握住的手,这也许是人生最大的幸福。爱情有很多种,要是让女人来选择的话,所有的女人也许都会选择这种——我要和你手牵手,一起老去。
此言一出,一下子把其他的爱情言语比了下去,《关雎》中的“君子好逑”显得有些轻浮,汉武帝的金屋藏娇显得有些世俗,《上邪》中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显得有些不切实际,只有诗中的主人公——一个战士与他深爱的妻子表现得如此纯净,真诚得没有一丝的渣滓,后人多少诗句演绎,多少小说表现,却永远难以超越,因为它已经达到了誓言的极致。
达到极致还因为主人公没有兑现他的誓言,残缺的美才让人遗憾惦念,形成悲剧,鲁迅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战乱年代,尽管这个士兵不断期盼着兑现自己的诺言:“随军征战,这一天终于可以安营扎寨了,庆幸自己在上一场战役中没有死去啊!我还可以在这残酷得没有明天的征途上想念你,你成为我唯一的牵挂啊!也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勇气。我的战马去哪里了,我得赶紧找到它啊!要是没有了它,要我怎么回家与你相见啊!所幸的是,我一抬头看见它就在远处的树林下啊!”
也许,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心有灵犀,与此同时,在家的爱人也在等待相见,时刻想念,这才加重了悲剧的程度。桃花谢了又红了,那个人面桃花的妻子,等待了一年又一年,红颜易老,花瓣落在她渐白的发丝上,美的让人心碎,她遥望远方,等待着那个迟迟未归的人,守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如果没有这场陈宋之间的战争,他们可能会在一个个夏天,看山前的白鹭,听林中的蝉鸣,在流淌的江水边,打鱼耕田;在一个个冬天,守着红泥小炉,在燃着的烛光里,或举杯,或亲昵。现实却让人伤心。
在战鼓擂擂的沙场上,战士们踊跃地操练着刀枪,丈夫此刻虽然也身在其中,但却怀揣重重忧心。追随着军队来到南方,跟随着将军孙子仲平定他国,但是这漫长的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完结?那匹失而复得的马更令他感慨生离死别的痛苦。想起当日对妻子的海誓山盟,他就声声叹息,只是这叹息声因为太过遥远的阻隔,而无法抵达故乡。
《击鼓》中的男女,明知道海誓山盟也抵挡不过时间和岁月的践踏,但他们偏偏还是要相信,有朝一日的誓言,终会兑现。
对于普通人来说,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也许只是爱情的开始,平淡的相处才是最终的归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似简单,能做到的实在很少。太多人追求一见钟情,要求所谓的轰轰烈烈与花前月下。很少人像那个士兵一样希望在自己的家乡,牵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手,跟她平安到老。
殊不知,红尘万丈的繁华里,我们要的幸福就是在所有的苦难和彷徨里,能有一个人,会一直在身边,两个人依靠着活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两句话十六个字,依旧是人生最有分量的情话。滚滚红尘中,尽管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但总该有一种感情可以天长地久,风雨闪电,雪霜灾难,贫穷饥饿等等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男耕女织度流年
——《豳风·七月》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最著名的民谣组合西蒙和加丰科尔唱过一首没名字的短歌。
四月,春潮带雨,一段爱飘然而至;
五月,依偎着我的肩头,他歇下双翅;
六月,我的爱唱起抑郁的调子,深夜徘徊,心绪不宁;
七月,她远走高飞,不辞而别,离我远行;
八月,秋风瑟瑟,佳人已去,杳无音信;
九月,已经苍老的这段爱,将铭记我心。
每个月份都代表一种心绪,从四月开始,对爱人的思恋就像春日的细雨一样洒满了细润的心田,从此而亡,逐渐润物细无声,在九月之时,这段苍老的爱情,已经长埋于心。爱情是一生的故事,可以随同生命,轻扬的生长。
当然,不只是爱情,人生中还有许多事情是伴随着生命共同进退的,先秦一首古老的歌中吟咏,恬淡清澈,描摹细致,就好像初生的禾苗,散发着自然的田园气息,又闲闲的浸透着惬意之情。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七月火星向西落,妇女在九月的时候就缝制冬衣,因为十一二月的时候就会寒风彻骨,没有足够御寒的衣服,怎么能够抵御这寒冷的冬日呢?而冬天一过,便要开始修理锄具,准备二月的下地耕种,吃饭的时候,妻儿会把饭送到田边,让田官赶来美食一餐。这就是那时人们恬淡安宁的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轻的姑娘在春日的黄鹂婉转啼明声中,沿着小道采摘桑叶,看着春天逐渐过去,人们采摘白蒿,姑娘内心一片忧伤,因为马上就要远嫁他乡,为他人做媳妇去了。
随着三月的桑枝被修剪,八月开始织造麻衣,姑娘就是要为她的夫君编制衣裳了。时日渐渐过去,女子心中那绕指柔情,也在秋日的到来之前,日益如海深沉。而这婚嫁之事仅是次要,忙种还是那时的人们最为辛苦的事情。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当四月开始结籽,五月知了声声时,人们就为八月的收获做着准备,待到十月叶子飘零,十一月就上山打猎,猎取动物的皮毛来送给贵人取暖,到十二月的时候,猎人们依然忙于操练,猎取猎物,如果是猎到小猪就留下自己享用,如果是大猪就要献给王公。
五月蚱蜢开始骚动,六月蜻蜓飞舞,葡萄和李子都熟了,蟋蟀在七月便随处可见,而人们则是忙着煮葵花籽,八月开始打红枣,蟋蟀九月来到屋门口,十月就钻到人们的床底,但人们只顾着下地收稻谷,为了酿造美酒而忙碌,家中的鼠洞也没时间管理,人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只是为了令主人高兴,令自己平安,所有的好食物都供奉给主人,自己则是采摘野菜,砍伐木柴,住进破旧的房屋内暂求安稳。
《七月》源于豳地的民间歌谣。豳地在现在陕西省旬邑县、彬县一带,那个时代是个农业部落。《七月》不怨不艾地叙述人们如何获得生存的艰辛努力、生活的基本状况,生活随着时令和季节的变换律动。劳作的目的不是因为敬畏神的力量,也不是为了祭祀神灵,而是为了获得生活的保障。
他们一年四季的劳动生活,涉及当时生活的各个方面,从各个侧面展示着当时社会的风俗画。因此后人拿这首诗与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的农事诗《工作与时日》作比较,不过,《七月》显然要比《工作与时日》有进步意义。因为那首农事诗开篇就是献给缪斯,赞颂宙斯万能的。“皮埃里亚擅唱赞歌的缪斯女神,请你们来这里,向你们的父神宙斯倾吐心声,向你们的父神歌颂”。
《七月》则是一幅男耕女织时代的风俗画。三月里女孩子带着漂亮的篮子,采桑叶养蚕,六月结满葡萄,七月榨满豆浆,八月打枣、收稻谷,九月打谷场,重新做了菜园子,十月飘满酒香,十一月、十二月农活结束了,男人开始去打猎。夜晚归来还不休息,趁着农闲,收拾好屋子,抵御夜晚的风霜,还要准备过年,来年开春又要忙着种地了。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农夫辛辛苦苦的白日忙完庄稼,夜晚又要搓麻绳,在一年的最后时刻忙祭祀的种种活动,献上先前冷冻在冰窖里的韭菜和羊羔,分发美酒给宾客,与众人一起举杯为主人祝福,高呼万寿无疆。
劳动的奴隶们沉重劳动着而不得报酬,悲惨的命运循环无期。而不劳而得的奴隶主贵族则完全过着另一种生活:住的是防风耐寒的房屋,穿的是上等鲜亮的好衣裳,吃的是酒肉,没有事情了还祭祀宴请,祈求多福多贵多长寿。
如此鲜明的对比!人们该抱怨,控诉,或者反抗了吧,就如魏风·伐檀》、《魏风·硕鼠》那样。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伐檀》中直接严厉责问:“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要独吞啊?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挂鹌鹑啊?那些老爷君子啊,可不白吃腥荤啊!”用活生生的事实来揭露奴隶主血泪斑斑的罪恶,抒发蕴藏在胸中的熊熊怒火,人们年复一年繁重劳动,苦难生活,却什么都得不到,在诗歌中就把积压在胸中的愤懑像火山似的喷泄出来。
而《七月》并没有这样做。人们没有太多的抱怨,只是繁重地活着,“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地活着。其实《诗经》三百篇中大多数诗歌都是这样。人们在一年到头的琐碎劳作中,默默地承受着生存的负担,寻找属于自己生活的乐趣与希望。这也是一种解脱的方面吧。
看,蟋蟀爬进屋中,在灯下跳来跳去,提醒着北风的寒凉。人们赶紧锁上窗户,把门洞都堵塞上,屋中就暖和起来,拥抱妻儿共度夜晚寒冷。等到过年时候,“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不久新年到来了,进到屋中歇个够。生活是简单贫困,抑或是负担,平凡但充满着生命力。
男耕女织的社会中,大多人都是这样过完一生。脚踏实地、吃苦耐劳。劳动,万岁!有时候也会有村落部落的宴会等,如《七月》的最后一章描述的那样。农闲之时,举酒庆祝,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