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若他当下未开口让对方去寻扇子,依照半蝶教扔垃圾的速度,待他昏迷转醒,那把扇子应是和其余被火烧成废墟的家具一同盛装麻袋,全扔出去,不知被载往何方。
到时候为了找木扇,说不定得花十倍心力。
毕竟祭拜厅的花瓶就是这般下场。
故不如由他亲自开口,大家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充满和平的一起进入!
就让他这读书人存留一些念想吧。
夜宇珹:“你也想进虫烟潭?”
季澜心底一诧,这是不让他去的意思吗!
于是他赶紧发声:“其中一把扇子是我找到的,自是要一同前往。”
“本座没说你能去。”某人笑的邪魅慵懒。
“这扇子能找齐,自当算我一份,为何不能去。”季澜持续替自己争口气。
“总之不准去。”
“……我要去!”
夜宇珹一个挑眉,季澜却努力的将眼神回望,不退缩的对上。
他要去。得去。
“去了就把鸡汤扔掉。”夜宇珹懒散发声。
季澜:!!
这威胁确实震慑人心。
十分严重。
夜宇珹扬着唇,朝桌边走进,拿起瓷碗中的汤匙直接往锅中舀了口汤喝。
季澜:干嘛。不许抢我汤匙。
“确实挺香。”某人酷霸拽的道出感想。
季澜衡量了下,说道:“鸡汤全给你,我要进虫烟潭境。”
眼下他便大气的做出礼让。
夜宇珹:“为何想进入潭境?”
“听说里头很美,想开开眼界。”季澜面不改色的瞎扯。
夜宇珹多喝了几口汤,将汤匙放回碗,道:“听闻里头很冷,你不怕?”
他记得对方畏寒,且身躯偏瘦,难起来抵抗不了太强烈的冷寒。
季澜却镇定颔首,表示自己很有志气。
不知身残志坚这四个字,是否形容的就是他这种状况。
此刻外头传来安爻的禀报声,有些急,可不难听出雀跃。
右护法得到应许后,便兴匆匆的踏进宫主寝殿,神情却在一瞬间转为惊诧,立即将头低下。
…这……上回是仙尊未穿衣袍,这回怎么换宫主了?
且仙尊身上为何会披着墨黑服饰?
该不会是……
安爻不敢发问,虽不得其解,却仍是尽责的禀报道:“宫主、仙尊,何凉凉醒了,方才安赐已立即喂下池大夫的药丸。”
季澜闻此番话,眼眸瞬间带上喜悦,“凉凉醒了!我这就过去!”
夜宇珹朝他挑起眉:“这样过去?”
季澜拉了下有些松垮的领口,镇定回视对方:“不然呢?”
谁让你把我的衣服弄坏了。
本读书人也是走投无路。
安爻则是越听越心惊,不懂两人间的对话是何意。并且貌似从季澜摔脑后,宫主寝殿中就时常发生这般让人不敢多瞧半分的画面。
半晌后,夜宇珹才终于又发声,朝安爻道:“去拿套本座的衣衫过来。”
右护法连忙颔首,快步退出。
果真效率高超,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拿了另一套黑袍过来,离开前顺道禀报了声:“仙尊的衣袍已吩咐下去让人制作了,赶工约莫五天。”
季澜说了声谢谢,打算过去何凉凉那儿探望,可又拿捏不准自己在夜焰宫是否能这般随意走动,只好向着室内另一人问道:“我能过去看凉凉吗?”
如果不行。
他就翻桌。
夜宇珹俐落的穿上衣袍,回道:“你走的过去?况且你徒儿清醒后吃了池缎的药,现下应是又睡了。”
季澜点点头,确实凉凉昏迷初醒,应要多加休息,且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有道狰狞的伤口,走路时便会跟着牵动,此刻距离上回擦药过了几个时辰,止疼的效过有限,身上酸软的感觉仍在,看来这个月,他真的只能卧床了。
不开心。
思及此,季澜忍不住耷耳,道:“你宫里有书能看吗?”
夜宇珹:“本座以为你只爱鸡汤。”
“保持阅读是种好习惯。”季澜庄严答道。
身为一身傲骨的读书人,万万不可不读书。不然怎么会遇见《仙尊嗷嗷叫》这本书?
摔。
夜宇珹:“是谁看到《仙门中人之忠孝廉耻信义》就立刻放回去?”
季澜:哇靠。你居然还记得这冗长的书名。
并且他没有马上放回去好吗!
他看了第一页。
前两句。
“所以你看过这本忠门什么的书?”季澜有些好奇,魔头是否也看这种书名一听便是彰显优良气质的书。
夜宇珹:“看过。”
以往闲暇时,从头至尾翻了一遍。然后扔去墙边。
“好看吗?有什么感想?”赶紧说来听听。
“废话连篇。”不看也罢。
季澜:嗯。幸好你没瞎。
夜宇珹见他明显不喜的表情,弯唇道:“还是你想再看一遍?夜焰宫有一本。”
季澜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已是一身风骨,不必再学习这等凡俗礼节,“你这儿的书有话本类的吗?”
那种关于狐妖迷惑书生,或者雪地狼群报恩,最后演变成抢亲大战的故事。
他十分有兴趣。
夜宇珹饶有兴趣道:“难道霜雪门很多话本?”
季澜镇定道:“没有。”
照原主如此淡洁高冷性子,难道还指望着床板掀起来会出现一大箱有关狐妖的书册?
大概是忠门礼义啥的,连续一百册。
“想要话本?”夜宇珹扬唇,“行,明日本座让人送过来,你负责念。”
季澜:本读书人分明是伤患,你这手脚健全的魔头,居然要我当读书机。
可恶。
于是他悠悠的说:“我如今身躯带伤,约莫支撑不了多久。”
就念第一行,随便敷衍一下。
总之拒念。
“念完便可喝鸡汤。”低懒的嗓音。
季澜想也没想,快速答道:“说吧,你要听几本?”
为鸡汤折腰。还行。
唉。人果然不能乱立flag,倒的比龙卷风都快。
既然鸡汤和话本都有着落了,季澜转而问道:“眼下三把扇子都找到了,你不继续找找珠子的线索吗?”
夜宇珹走至床边,拿起小桌上的其中一扇,摊开打量,“本座不急,你急?”
季澜心道,我自是不急,可我怕之后的发展。
《仙尊嗷嗷叫》中,虫烟潭境这段,他与夜宇珹是分开进入的,里头幽暗森冷,着实凶险交加,直到潭境最后,他们相会于里头某一处,夜宇珹这回有带上剑,而他记得那把灵剑名唤霜焰,配合对方在潭境中找到的聚灵之器,此剑在他身上将会留下无数个伤疤。
季澜想着想着,思绪已全数飘远,脸色呈现难掩的黯淡。
如今他也弄不清,是否书中的剧情及结局通通都是避不开的命运,毕竟半蝶教一途,他确实被黑鞭击中,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与《仙尊嗷嗷叫》的走向差了不只十万里。
当他正出神厉害之际,桌边那人邪魅带懒的声音又传入耳:“喝完汤就把池缎的药给吞了。”
季澜闷闷说道:“嗯。”
夜宇珹听他声音语调不高,便道:“不想吃药?”
“没有。”
药自是得吃的,他是在愁苦自个儿的将来。
半晌后,夜宇珹将掌中木扇随意扔回桌边,走至窗户边,将刚刚被季澜阖上的一角给拉开。
外头已过午时,午后秋风带着一丝丝凉,将外头的枫树枝桠吹得微微荡漾。
季澜的心情也宛如落叶,不安的飘荡着,只好勉强又喝了两口鸡汤,试图沉淀。
一个回神,却发觉夜宇珹又已回至桌边,他便将汤匙放下,意兴阑珊的说:“这汤给你吧,我不喝了。”
他眼眸缓慢地移往对方所在的桌边,却意外发觉那儿放了片红彤彤的枫叶。叶脉是精致的伞状纹路,由色泽看来,应是刚从树上被吹落不久,最底部的叶梗还有些未转红的青绿,并未枯黄。
季澜瞬间来了精神,讶异地将叶片拾起,仔仔细细的端详。
这小小的东西,也让他心底烦忧被吹散不少。
他观赏了好半晌,才朝另一人问道:“你刚刚去窗边捡的吗?”
他知道自己想事情时,夜宇珹去开了窗。
“他飘进来的。”夜宇珹懒洋洋说道。
季澜望向他:“这么刚好就飘到桌面上?”
“嗯。”低沉的声线,语调仍是慵懒中带着肆意。
季澜:好的呢。又是本座说了算,对吗。
掌中枫叶精巧,像是一只精致的火蝶,他指尖轻轻蹭过叶纹脉络,锯齿边沿精致可爱,季澜唇角也下意识的浅扬起弧度。
外头秋风袅袅,不时有几丝灌进房内,夜宇珹眼角瞟到,掩在袖袍下的手掌轻轻一扇,刚开启不久的窗角便无声无息地被推上。
眼前人仍是专注地望着枫叶,脸色也已恢复,颊边弯起的弧度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