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他惊讶地望向我,百是不解,“太子于你向来生疏,何来私心一说?”
我垂睑不语,叫我如何告知他我与胤之间的关系,叫我如何告知他我为太子瞒下此事不过是为了使胤不失这表面的依附……十四他也算是八贝勒一党的人阿,即便是我可以背过身去再不理会过去那些莫名而来的情愫与惘然,我又该如何让别人也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只为当下而过活?
从前那个始终被我仰望、奢望的人,如今却如同我的竞争大敌,到最后甚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纵然是我一早就知道结局,但真正置身于其中,又怎可以做到没有任何感情地去面对一切,面对最终的结局,面对胤,面对胤,面对十四,面对姐姐……?
是我牵挂太多,还是从一开始就太过自私?但在情感与妥协之间,我别无选择,这样的自私,我们无一幸免。
扬起脸莞尔一笑,“时候不早了,原是要去内务府送春赏的单子呢!也不知路上会耽搁这样久……改日再聊吧!”
转身欲走,指尖却被他轻轻捏住,我忽而想起当初给姐姐祝寿后我与八贝勒起了争执,他假意醉酒也曾是这样轻轻触过我的指尖,那时的我倍感温暖与安心,而此刻,我竟添了几分愧疚与自责,只因我的逃避。
“不想说我便不强求你,但素颜你记着,无论如何这宫里都还有我……再遇到今日这样惊险的事。要想着有我……不管怎样,我都会助你。”他语气平和,没有一丝一毫怨我的意思,反倒是带着要我安心地语气,语毕便松开我的手。不再挽留。
我顿了一顿。疾步而走。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发酸发涨的眼眶里,有多少出于感动的温热液体正欲夺眶而出。
那日我没有再去长春宫探望良妃。去内务府送罢单子便早早回了乾清宫,心情压抑而烦恼。彻夜无眠,夜里忽而电闪雷鸣,焦雷轰轰烈烈低回自远远地天际滚过来,在人心上骤然拉裂一道口子,闪电霎时照的天际亮如白昼。接踵而来地又是一片黑暗,片刻过后四周是一片寂静地水声,打落在乾清宫的庑殿顶上顺重檐而下洇在阶前,窗子陡然被吹得“啪啪”作响,我忙起身将风钩挂好,思及皇上可能被这雷雨所扰,忙穿戴好起身出了西暖阁。
迷蒙间看见李德全掌了灯在案前,康熙竟在批阅奏章,殿外风雨大作。殿内却是静得落针可闻。我不敢惊扰,沏了宁神茶在案前。康熙忽而开口道:“你也被这雷雨声惊醒了?”
“是,奴婢一向睡眠清浅,被这雷声惊起便起身看看万岁爷是否安寝,不想李谙达更是念主已先奴婢一步了!”
“嗯……”他未再多问,结果我手里地茶盅示意我起身。屏息与李谙达站到一旁,只觉神经紧绷,毫无睡意。
天际忽而滚来一个炸雷,李德全手里的烛火明灭了一下,风雨更甚。康熙凝眉看了一眼窗外,满腹心事,“风雨如此不休不止,不知黄患更加泛滥,河工如何了……”
李德全倾身道:“万岁爷如此倾力治河,想是上天也会感万岁爷之诚意,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勿过多操劳。”
我亦追随李德全行礼劝慰:“李谙达所言极是,皇上龙体为上,养精蓄锐才能顾国之忧。”
此夜得劝康熙安寝,我与李德全守在殿外,雨声淅淅沥沥渐止。方才两个时辰不到,便有内监急急奔向殿中,一路踏得水花飞溅,但听李德全细声斥道:“没眼力地东西,适才万岁爷刚入眠,惊扰了龙寝,你有几个脑袋够侍奉的?!”
那小太监吓得往后一缩,软软地伏在地上直讨饶:“李公公饶命,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我见他浑身已被雨水湿透,湿漉漉地粘在一起,跪在一片水凹之中,想必在雨停之前已在外侯了许久。心有不忍,我向李谙达道,“谙达便宽恕一次吧,这样大的雨,想是在外侯了多时才浑身湿透,许是有要事呢!谙达不妨一听?”
李德全面色稍霖,颔首道;“你有何事呈报?”
那小太监从衣服内层取出一本完好无损地奏折,上前一步递给李德全,声音依旧尚未平稳,透着喘息:“丑时河南六百里加急递来的折子,小的已侯了一个多时辰才敢进来……”
我身体一抖,与李德全肃容相视,皆明了心底的担忧始终无可避免。而我心底更深一层的担忧,却只是为了胤,想起昨日听到十阿哥撺掇的话,不知他们会做出何种举动,而胤又要如何抵挡,心里隐隐觉得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