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实木大门并不沉重,聂飞只是轻轻一推,大门便在一阵老旧的嘎吱声中打开。
甫一打开,门内顿时传来了冰寒的气息,极低的温度让聂飞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酒意顿时消散了许多:“这个公司老板肯定是疯了,这十月份的天气还开这么大的冷气。”
由于聂飞推门的时候是低着头的,等走进这扇大门的时候,他才真正看清楚这扇门内的情况,只不过是一瞬间,所有的酒精都从三万六千个毛孔中蒸发了出去。
这家讨债公司内部此时正大排长龙,一眼望去大约有好几十号‘人’——如果那些明显看上去根本就不是活人的存在也能用得上这个字的话,站在聂飞面前的那个‘人’,肩膀以上的部位空空荡荡,脑袋仿佛是被硬生生的撕扯掉一般,脖颈处的伤口已经没有了血色,翻开的肌肉看上去像是上了年份的酱牛肉。
而这个人的脑袋此时正被他自己夹在腋窝处,脸朝后,两个惨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聂飞。
“新来的?”那个把自己脑袋夹在胳肢窝上的人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像是个漏气的风箱。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竖在聂飞面前,他就会看到自己的脸色绝对比刚才白旭的脸还要白。
聂飞并没有撒谎,他自小的确是能够看到这些特殊的存在,而由于生在农村,年长的奶奶对于这些特殊的存在多少有些了解,因此教导聂飞,看到只当看不到,因为鬼是不会对看不见自己的人有兴趣的。
而聂飞也一直是如此做的,至少他不会看见那些特殊存在就会很主动的跑去和他们“sayhello”,所以这么多年来尽管他能够看到,但是却并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聂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一头钻进了一个鬼窝当中!
现如今聂飞很想对自己面前这位仁兄说自己只是走错地方了,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他不敢保证排在前面这好几十位存在听到自己这么说会不会相信,他真的只是走错地方了。
可是面前这位脑袋夹在胳肢窝上仁兄的问话,聂飞又不敢不回答,只好使劲的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脏有一天能够跳得如此之快。
“新来的也要守规矩,老实排队,去把门关好,动作轻点!”这位仁兄一脸不满的说道。
聂飞动作僵硬的退了几步,转身轻轻的把那扇轻若无物的实木大门给关上了,只是这扇大门虽然推着轻,但那种老旧门轴的嘎吱声却是一点都不小。
聂飞很想趁着关门的机会冲出去,但那位掉了脑袋的仁兄很明显是一个喜欢留恋过去的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脑袋扳回去,视线一直牢牢的盯着聂飞。
在不能保证这屋里的几十号‘人’发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不会跟着冲出来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聂飞不敢冒这个险。
只不过当聂飞动作僵硬的回过身来时,他第一次觉得人生有时候就是应该冒一下险。
整个屋子里的好几十号‘人’全部回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那种感觉让聂飞明白了什么叫目射寒光,什么叫千夫所指。
“下一个!”
一个清脆的如同银铃般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所有怒视聂飞的人顿时将自己的脑袋用各种方式转了回去,然后整齐的向前踏了一步,唯独那位喜欢把自己脑袋像球一样夹在腋窝处的仁兄没有转过去,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前进。
“新来的,你还站在那干什么,赶紧跟上!”那位仁兄看到聂飞站在门边没有跟过来,立刻轻声的喊道。
聂飞此时很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根本就不想知道这些‘人’在这个屋子里排队是为了什么,也根本不想前进,他只想乖乖的守在门边,然后找机会溜出这个屋子。
只不过那位仁兄似乎是个热心肠,见到聂飞止步不前,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于是招呼着。
聂飞只好苦着一张脸,一步三挪的跟上了队伍。
“我说,你身上好像看不到什么伤势啊,你是怎么死的?”热心肠仁兄一脸好奇的看着聂飞问道。
“吓死的。”聂飞蠕动着嘴唇挤出了几个字。
“吓死的?你胆子也太小了!”热心肠仁兄一脸鄙视的看着聂飞。
“心脏不太好。”聂飞轻声解释了一句,如果他继续在这个屋子里呆下去的话,他的心脏真的要不好了。
“哦,原来是心脏病啊。”热心肠仁兄恍然大悟,随后一脸笑意的说道:“我是出车祸死的,平时就喜欢玩摩托车,那天刚下过雨和人出去飙车,结果路面太滑,车子摔倒后整个人滑出去十几米,脖子被隔离带切了一下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聂飞扫了一眼热心肠仁兄的衣着打扮,只见他身上还穿着那一身摩托车手专用的服装,僵硬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你来这是讨债还是还债?还是有什么心愿未了?”热心肠仁兄明显是个话唠,他无视聂飞一脸僵硬明显不想说话的表情,继续问道。
“讨债的。”聂飞想着自己最初进来的目的,说了一个并不离谱的理由。
只是看着屋子里的架势,他不认为自己能说动这家公司的主人替自己讨债,最起码人家要求的报酬肯定不是一个概念,万一他要个什么三魂七魄或者多少年阳寿的,聂飞可就懵逼了。
“有债可以讨就不错啊,哪像我是有债在身,现在是过来还债的,如果不把债务清偿掉的话就不能进入轮回,在世间游荡指不定哪天就灰飞烟灭了,还是早点轮回了,哪怕来世不做人也成啊。”热心肠仁兄一脸唏嘘的模样说道。
有这位热心肠仁兄扯了这么几句,聂飞的心情也慢慢平缓了一些,毕竟他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人’,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们发生交集罢了。
但现在想说不发生交集也晚了,因此聂飞也只得认命,既然心情缓和,聂飞也有些聊天的欲望了,于是一脸好奇的问道:“这位大哥欠下的是什么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