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露急忙拉起母亲,把她扶坐在板凳上,大家都跑过来安慰她,忙活了一阵,她才缓过神来。
“你把小七放开。”她声嘶力竭地叫道,把再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俩一下弹开了。
“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报达我的。”她捶胸顿足,痛苦地指着环玉,“明天就送你上成都去,要不然你还会给我惹多少祸。”
“阿姨!、、、、、、”香棱走上前叫道。
“你们都走吧!”她歇斯底里地叫道。
香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思。环玉向红红递了一个眼色,红红急忙把他拽了出来。
“香棱我们走吧!今天要不是那个曾长的爸爸在楼上喝酒,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红红小声地在他耳边嘀咕着。
香棱还是不愿意离开,他挣脱红红的手想返回去。平华和邱水一人架住他的一个胳膊往巷子里走去。
“你们放开我!”香棱使劲挣扎着。
“她妈正在气头上,改天我们再来找她。”邱水大声地说。
“你没听她讲,明天就送她上成都去吗”?
“她妈在气头上,哪说头就送。”花枝安慰道。
香棱像一只咆哮的豹子,他终于摆脱了他俩的挟持。转身就往回跑。
“你去啊!”邱水大声地说,“她妈正在气头上,你冒然而去,惹恼了她,可能从此都不让你踏她的家门。”
“我怕她会对环玉使用家法。”
“这你放心,小七是她的掌上明珠,六个女儿她最痛的就是她。就是生她的气打自己也不会打环玉的。”骆红红爽快地说道。
香棱半信半疑地给着大家走出巷子,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经过这一个月的分别,他像着了魔似的想她,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自从认识环玉,周围的女孩都失去了光彩。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都认为他是那种以读书为晃子,专在校园里同美丽的女学生谈恋爱,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很孤独,就像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所以他总是以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反而那些美媚更觉得他酷,整天给在他的后面,他也乐不思蜀地给她们混在一起。可是他还是很孤独。因为这样,父亲让他转了三次校,降了几级,现在虽然毕业连个技校也没法考,但他心里却很踏实,他已不在孤独,不管是何时,还是在何地,他心里始终是两个人,他的心里已满了,满得已盛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大家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霞光早已躲进云层,浩浩天空飘着朵朵白去,几团蓝色的云彩在天空中忽悠着,把天空装扮得更加美丽。傍晚的风徐徐而来,树木庄家扭转着腰枝,扇动着,送来凉浸浸的微风,酷暑在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渐渐被驱散,一切变得惬意极了。偶尔几只雀鸟从天空掠过,躲进树林里,天宇又恢复平静;池塘边、稻田里传来几声蛙叫,和着清澈碧绿的水浪,衬托出祥和宁静的乡村;山涧里、田埂边、河池旁到处炊烟袅袅,灰白色的烟雾慢慢地升起,像裹着绸带的仙女翩翩起舞,越来越轻,越来越软,然后完全融合在天空中,像是传说中飘进了南天门,倏地不见了。天空像是蠕动着的河流,七种颜色温柔地挤兑着,一会融汇成浅蓝色,一会儿变成紫红色,一会儿变成灰褐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最后变成湛蓝色,黑夜悄悄地吞噬了大地。骆红红她们到家的时候,已是挑灯时分,母亲早在家门前守望,隐隐约约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她便拉亮屋檐灯,翘守望着弯弯曲曲的银白色的山间小路。等到他们来到眼前时,她紧锁的眉宇才舒展开来,一丝淡淡地笑容爬上面颊,犹豫的眼神露出欣喜的光芒。
母亲急忙迎上去,把她肩上的书包拿下来,她笑容满面地把他们四人让在前面,进到院子,乖乖摇头摆尾迎上来,用光滑的厚实的毛紧贴着红红的腿,不停地亲吻着她的衣角,任凭红红怎么驱赶它,它就是欢蹦乱跳地撒泼着娇。
妈妈热情地把大家让进屋里,吩咐小召打来洗脸水。忙碌了一阵,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对着红红说:“小红,环玉没来呀?”
大家面面相视,红红急忙回答:“她家有事。”
“哦。”妈妈张罗着把扣在菜上的碗,翻过来,满满地一桌子。
“妈妈,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做这么多菜。”
“你都离家五天了,我琢磨着也该回来了。”妈妈用那双长满老茧的粗糙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吩咐道,“都饿了,快来吃。”
饭桌上,弟弟说:“姐,你走的这几天,妈妈老是念叨,爸爸照顾好你没有,你从未出远门这么久,习惯吗?我和姐姐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好着呢,爸爸给我们写的旅馆,那里安静,生活不错,比住爸爸那里强。”红红看着邱水说。
“叔叔在他们单位借了一个车,每天送我们考试,我可是第一次享受这么好的待遇,心里乐着呢。”邱水一停下筷子,望着她说。
妈妈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心里乐滋滋地。她心里盘算着,只要不出意外,自己的女儿今年一定能高中,她相信她一定能中。饭桌上气氛很温馨,妈妈向花枝和香棱交谈着。原来她和香棱的妈妈也是同学。她又感慨万千,环玉的妈和唐香棱的妈她们都过上了城里人的生,只有她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辞辛劳拉扯他们几兄妹长大,想到这里,一缕忧伤爬上她的额角。
“妈,你又羡慕你的同学了,你不是还有我们吗?”
“好,好,将来亨你们的福。”妈妈破涕为笑了。
吃过晚饭,大家都上楼,红红推开已关闭几天的窗户,和着泥土和瓜果的清香扑鼻而来,搅拌着闷热混浊的空气。起伏连绵的黛青色的山像熟睡的婴孩,梦呓着,发出甜美地酣声。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约约能看见硕果累累的梨树,还有屋檐下的瓜果蔬菜和绿树环拥。远处哗哗地河水欢快地拍打着宁静的山村,也撞击着每一个的心。
“青山依傍,绿树环抱,碧水汩汩,好一佳境胜地。”大家禁不住感慨万千。
香棱一直心不在焉,大家在一起摆谈了许久,邱水和平华走的时候,交待红红,明早他们来找他,就匆匆回去了。红红和花枝两人一直交谈到深夜,迷迷糊糊已是鸡叫了,她俩才睡着。等她们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杆。她俩匆匆忙忙起床,弟弟告诉她,香棱一大清早就辞别母亲走了。红红这才想起应该上寨子去看看环玉,不知道昨晚她怎么样了。红红匆匆梳洗完毕,她们便上寨子来找环玉了。
香棱披着晨曦,踏着露珠,到寨子的时候太阳刚刚羞羞答答地露出脸,她温柔地抚摸着大地。店铺的厨窗里冒出一缕缕热气,两位挑着担的赶集的农民放下箩筐,走进店里,又有一位吃好面条的顾客走出来,挑了担子匆匆走了。来来往往,店里的生意也络驿不绝。环露一会儿收拾桌子,一会儿从厨房里端出冒着热气滚烫的烫碗,巷子里冷清清的,偶尔有几个挑着箩筐匆匆而过。香棱坐在斜对面的茶馆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环玉露面,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环露姐,环玉在吗?”香棱硬着头皮走到店门前问道。
环露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她白白净净的脸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变得冷若冰霜。“她不在。”她冷冷地说。
香棱张口想问她,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伯手里捏着锅铲,从厨房里慢慢地踱出来。
“她上成都了。”他看也没看香棱一眼,劈头盖面地向他吼起来,“年轻人,该干啥干啥去,成天游手好闲,成何体统。”
香棱没有理会老人的话语,他失望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她,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环露看着他犹豫的眼神,她的心也微微地动了一下,“今天早晨一大早就走了,我妈亲自送的她。”说完她转身进厨房里去了。
香棱见她爸爸对他的态度,也不便再久留,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茶馆的座位。她真狠心,连一句话也未留下,就这样离他而去。他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红梅烟,慢条斯里地从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点燃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时他被呛得不停地咳嗽,他觉得这烟好苦好涩,他第一次觉得烟是苦的。他呆呆地望着对面店里来来往往的人,茶馆里的人越来越多,说话声,盖碗声,咕噜咕噜冲茶声,热气藤藤的雾气裹着呛人的烟雾,整个茶馆变得烟熏火燎的。香棱夹在手里的烟慢慢地燃烧着,快要燃到了他的手指他才发现,他急忙把它扔了。
“唐香棱,你还没走。”不知什么时候环露来到他的面前,“小七昨晚给我讲,如果你来找她,她让我告诉你,她会给你写信的。叫你一定要等她的信。”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转身匆匆走出了茶馆。她比环玉稍矮一点,身材稍胖一点,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皮肤白里透红,看上去落落大方美丽。香棱回过神想问一点环玉的事,,可是她已经走远了。香棱急忙付了茶钱,从茶馆出来,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花枝和红红赶到寨子,已经晌午了。香棱和环玉早走了,无奈二人只好往回走。太阳像着了火似的炙烤着大地,树枝和小草没精打采地低垂着头,热浪从稻田和玉米地里向她们袭来。虽然汗水从额头大颗大颗地滚下来,但骆红红觉得心里空空落落地,一股悲凉涌上心坎,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分离的痛苦。姐妹在一起时,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各奔东西,从此天涯海角,只有空对月,独悲怯。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一起携手赏花踩春,感叹青春就这样在无忧无郁的年华中放飞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