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初眉眼低垂，双手在背后难堪地绞着，魏荣光站在她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两手无意识地插进口袋，他和她不约而同藏起了自己的手，如同在销毁什么作案工具。</p>
聂鼎意识到自己应该打破僵局，于是走近了他的妻子，望着床上甜睡的女儿说，“芊芊怎么样？听说在幼儿园受了一天罪？那些老师也真是的……”</p>
“哦……烧差不多退了，怪可怜的，待会儿我把她叫醒，喂她吃点东西。”吴若初费了好大劲才捋平舌头，尽量像平时探讨家事那样跟聂鼎说话。虽然远不是那么回事，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好似在丈夫家里跟别人偷-情被抓了现行，哪里还抬得起头來。</p>
“我会去幼儿园打点好的，你不用挂心。”聂鼎温文尔雅道，说罢又看向了始终在旁边致力于隐形术的魏荣光，“这位是魏先生吧，我听保姆说，是你把我太太和女儿送回來的，多亏你了。”</p>
“举手之劳而已。”魏荣光绕过这对夫妻试图往外走，“芊芊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p>
“魏先生对我女儿如此关怀厚爱，我却沒有好好招待过魏先生，实属惭愧，不如我们到楼下坐坐，魏先生喝杯茶再走。”聂鼎显示着自己的礼节。</p>
“聂少爷客气了，今天不凑巧，我公司还有点事情，日后有机会再聚。”魏荣光不等聂鼎再说些什么，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p>
楼下传來保姆送客的虚情假意之声，然后是大门关闭的响动，吴若初感觉松了一口气，心底却渗出浓浓的失落。聂鼎來到床边，查看了一下芊芊的状况，确定她无甚大碍后，他又回到妻子身边，“你还好吗？”</p>
吴若初隐忍一笑，沒有回答。</p>
魏荣光临走前对聂鼎说“有机会再聚”，可聂鼎沒想到，仅仅一天之后，魏荣光就创造了这个机会，他打电话到聂鼎的书法班，约聂鼎出來谈谈，两人找了个咖啡馆坐下，魏荣光沒有表明來意，但聂鼎能够猜到个大概。</p>
魏荣光随手点了杯咖啡，聂鼎只是要了清水，他虽是个不大不小的少爷，却并不爱喝咖啡，若非必要，也根本不來咖啡馆之类的地方。</p>
“魏先生有什么事就请说吧。”聂鼎直入主題。</p>
服务生将魏荣光的咖啡端上來，深黑的颜色，像是一杯令人皱眉的药水，咖啡明明是有几分高雅和小资的东西，但魏荣光喝着它的模样，却让人觉得格外清寒和孤独。杯中的液体仿佛不是美味，而是一种强加的苦楚。</p>
魏荣光就这样细细地品着自己的苦，望着前方良久未语。他年近而立，事业正红，一身衣冠楚楚，好像什么也不缺少，聂鼎明白即使沒有自己在幕后推他一把，以他的能力和睿智也未必不能谈下夙达，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整个人的气质却透着凋敝，就像一间衰朽的老屋，只有灰尘的香气。</p>
聂鼎一边喝水一边等待他开口，聂家二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随和与忍耐。</p>
魏荣光的咖啡很快见了底，他尝试了一会儿，终于说道，“聂少爷，这五年來，谢谢你帮我照顾她们。”</p>
“我好像应该接受你的感谢。”聂鼎转着透明的玻璃杯，“不过，她们是我的妻子和女儿，照顾她们是我的责任。”</p>
魏荣光不语，半晌，他坐正了些，“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我……我和若初分开的时候，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如果不是你，我想象不出她们母女俩会过什么日子，所以……”</p>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想装糊涂。”聂鼎平心道，“我不知道若初跟你说了什么，不过你大概是搞错了，芊芊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和若初婚后所生，如果你认为有一天你能把芊芊从我身边带走，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p>
“若初嫁给你之前就怀孕了，那是我的孩子，这是明摆着的事……你们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魏荣光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p>
“如果若初不打算对你说明什么，那么我也无可奉告，但我恳请你不要对芊芊讲起这些大人的事，更不要宣称你才是芊芊的父亲，那样会伤害孩子，而且那也不是事实。”聂鼎端起杯子，作了个敬酒的手势，“芊芊很喜欢你，但她沒有把你当作父亲，你对她的好意，我先谢过了。”</p>
魏荣光无话可说，他们夫妻的口径果然一致，让自己连半点乘虚而入的缝隙都沒有。聂鼎这边的通道是暂时打不开了，芊芊叫了他五年“爸爸”，他又怎么可能愿意将女儿拱手相让。</p>
魏荣光决定把芊芊的话題先按下不表，至少若初是属于他的，不属于别的任何人，“聂少爷，我知道你和若初……只是形婚……若初对你來说只是个妻子，可她是我的全部……你还可以有很多选择，可我只有她了……我希望……合适的时候……你能把她还给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