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天气都晴好少风。赵守业又哼起那句歌:八月暖九月温,十月还有小阳春,十东腊月挺一挺,六九之头打了春。这时令已是阴历的十月末了,天气还是这样好,真是照顾穷人。趁着天气好,赵守业开着四轮车给各家拉玉米杆儿。大箱板打开再摽上长木杆后可以多装那么几十捆。像一座小山一样呼呼悠悠的四轮车上,赵守业歪戴着帽子,穿着红线衣,满脸灰尘地拔拉方向盘,一副老司机的模样。
现在,赵守业把车停到自家房后,跳下车直奔屋里,舀了一大瓢水后咕嘟咕嘟的灌起来。张淑芬大声说道:“热乎暄天的就喝凉水,别炸肺。”
赵守业不理会母亲的话,喝过水后将水舀子倒扣在水缸盖上转身向外走。在后门口,王亚娟正叉腰向西边儿看着。赵守业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孙成文正比比划划的和一个瘦高个子说着什么。一小会儿,那瘦高个子与孙成文一前一后的走向供销社。
“赵守业,我都听好几回了,他往那儿站就是拉买东西的。”为增强说服力,她加重语气道,“不信你看了一会儿,那老高二条准拎着东西出来。”
赵守业撇嘴说道:“没人瞅那玩意,我还干活呢。”
赵守业说完,跳上车突突突的扬长而去,他没有在意高二条是否从孙成文那里出来。王亚娟一转身也进屋了,她懒得看高二条的影子,也不喜欢看孙成文那硬挤出的笑容。
王亚娟百无聊赖地看着用细纱布苫着干豆腐,忽然有一点烦躁。她坐了一会儿喊:“妈、妈——”
张淑芬慌地跑出来问:“咋的了,亚娟?”
王亚娟挺直了身子,说:“守业好像把干豆腐留多了,卖不动。”
张淑芬沉吟了一下,道:“是你爸留的,现在地都整完了就剩苞米杆子啦,就卖得慢啦。”
张淑芬似乎是在做自我批评,目光躲闪着。
“我寻思是守业留的呢,那、那我上我妈家了。没事,下午三四点时还卖不掉就冻上,也不行,冰箱里满了,那就大伙分吧分吧。”
王亚娟的微笑不像是硬挤出来的,所以张淑芬放松了下来,她抚着胸口道:“听你说话都岔声了,我寻思你身子不舒服呢。”
王亚娟的微笑变成大笑:“哪有那么娇气啊?我上我妈家。”
王亚娟走后,张淑芬把掉在地上的鸡毛坐垫从地上捡起来,拍打着自语道:“这孩子干啥都毛毛草草的,坐光板凳不凉?”
将坐垫到椅子上后,她打开臭豆腐坛子,闻过之后一紧鼻子连忙将盖子盖上。张淑芬微笑了,不禁抬眼看了一下在炕上玩的赵云兵。这个宝贝二孙子喜欢吃臭豆腐,哈哈哈……
赵守业在夏天的时候,不知怎么想的上了一坛子臭豆腐回来,在坛子口起封的那一瞬间,满屋子的臭味儿让张淑芬干哕起来,她骂道:
“你个二鬼,整这么臭玩意干啥啊?”
赵守业提着鼻子,细细地闻着:“闻着臭,吃着香。”
赵云兵来到这的第二天晚饭时,赵守业玩笑着用筷头蘸起一点臭豆腐,送到小侄子的唇边,并且笑嘻嘻地说:“哎呀呀,侄小子,这东西可香了,能香个跟头。”
赵云兵躲闪着,但终究还被二叔喂了。他吧嗒着嘴,伸着舌头舔了几下嘴唇后又张开小嘴儿。赵守业快活地说:“哎哟,上道了。”
张淑芬想到这时忍不住叫道:“二孙子,上奶这儿来。”
赵云兵抬头望了望她,然后走过来扑到她的怀里。张淑芬啪地亲了一口道:“给奶查个数。”
这个游戏已做了无数遍,但她仍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