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中年况味的年味_乏味
又是一年的春节到来,我的母亲年龄大了,身体多病,频繁住院,她自感时日无多,念叨着让我们兄弟几个回家过个年。我每年春节都回家乡,看看我的老母亲,同时看看村庄上像她一样年老的那一辈乡邻,带点礼品,送上区区几百元小钱,这一善举我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了。今年母亲说她的日子不多了,我也惦记着她。
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近年来,村子里不少人家已陆续搬离,要么随儿女进城,要么挣点钱在县城买了房子,留下的百十多户都是日子没有起色的,还有几十户人家,要么孩子进城工作或者出外务工没有回来,老人也不愿意跟过去,都是留守老人和孩子,往日人多热闹有活力的村子,现在寂静了。
腊月二十九清晨,在鸡鸣声中,我醒了过来。有妈就是不一样,尽管我也50出头,女儿长大了,孙子也二岁多了,在自己的家我就是顶梁柱,我就要操心,操的心多了,睡眠就不太好。回到老屋有娘在,我还是儿子,上面有顶梁柱,我就有了依靠,也不用操心晚上睡得特别踏实。
母亲还是像过去一样,关心着她的几个儿子,早早起床,把早餐都给我们做好了。我们弟兄几个起床洗漱,母亲已经在门外喊我吃早饭。这温馨的一面我好久都没有体验了,在我的家里是是我和老伴起的早,做好早饭不厌其烦的喊着女儿和孙子起来吃饭。今天反了个过啊。
厨房里,母亲在锅碗瓢盆间忙个不停。顷刻问,堂屋的大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每人一碗羊杂碎,一碗粉汤,还有一筐馒头,母亲又在案板上切葱和香菜未,让我们调在碗里提味。我看母亲的腰比过去佝偻了许多,头发全白了,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脸上还有老年斑,她有严重的心肺病,忽冷忽热或者呛着尘土,她的气就吸不上来了,就要上医院,今年她已经住了5次医院了。这顿饭我吃了很久,母亲就陪坐在我们身旁,一面和我絮叨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面说我们把老屋收拾一下,她不能随我们再进城居住了,言下之意就是她不能“走”在外面了。我听了心里酸楚楚的,有些伤感。
吃完饭,母亲说:你每年春节回家都要看望村上的老人,今天也去看看吧,我走不动了,你代我和他们打声招呼。我应声走出家门。母亲收拾碗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又回过身来,吩咐四弟帮着母亲收拾厨房,中午做饭。
我领着二弟和三弟出门了。
我开着车拉着二弟和三弟先去了趟沙坡头,这也是我每年回来去看看和回忆的一个地方,40年前我在这附近的沙漠绿洲牧羊,但是这个绿洲现在找不到了,我只能在附近走走看看。漫步在黄河边,跋涉在沙坡头的沙丘上,河水清凉的流动,沙子在脚下滑动,沿着一个大沙丘,我继续往上走了一会儿,天寒地冻,沙子的表面也硬硬的,不再陷脚,沙脊背面有积雪,一阵风吹来还有寒意,我在夏天经历了沙漠的煎熬,在那最艰难最困苦的日子,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我和6个大人在这附近的绿放羊大半年时间,那里环境艰苦,日子枯燥,单调乏味,但小孩子的世界永远是那么的简单,一片绿洲,一群羊,几声鞭响,马嘶骡叫,牛羊咩咩,爬沙丘滚下,那么简单原始环境和游戏,让我那么的容易快乐。小时候总希望快快长大,快快走出这大沙漠。后来我长大了,走出了这大沙漠,进了城。长大是一瞬间的事事,尤其是在城市里,节奏快,步伐快,日子也过得快。好像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一切都毫无征兆,青年过了,中年到了,看着已经会走路的孙子花生,我觉得我迅速老去。年复一年,时光在不经意间流走,我有了白发,感叹“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苍“。
才登了两个沙丘,我已气喘吁吁,感觉世上的一切都在变化着、流失着,气喘吁吁也证明我在衰老着。
长大了才知道,小时候的那段日子是那般的幸福,难得。
经过多年的打拼,我从一个农村娃变成了城市居民,有了房,有了车,有了一定的积蓄。过去我梦想的东西现在都有了,但是安安静静地过着小日子,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太大的热情。
开车回到村里,拜访老人。村里新铺的水泥路走起来十分平坦顺畅,车也能开进来。小时候,我在这条过去的土路上上学回家到农田,一天走好几趟,至今还记得路边的哪一块有小石子,有坑有泥泞。但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我走到村北袁二家,小时候他喜欢我关照我,他老婆我称姨姨正在搬弄煤块,看见了我,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你回来啦?家里还好吗?我说都好,过来看看你,说到这里她的眼角就滴下了眼泪,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我感到奇怪问你咋了嘛?她哽咽着说:难为你每年都回来看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我的两个儿子,一个丫头,今年都不回来看我,你来了我感动,我的儿女不回来,我伤心啊。说到这里,从屋子里传来了袁二的声音:晋明回来了吗?快进屋坐坐。我应声进了屋子,看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我姨对我解释说:你袁叔前几年伤了腰,做手术加了块钢板,前半年瘫痪了,这不在床上躺了小半年了。我上炕拿了支烟递给他,对他说这是中国最好的烟软中华(我平时不抽烟,但春节回家要买一条好烟敬村里人)。他接过来说:抽几口抽几口,活不了几天了,临死前享受一下。听了他这话,我拿出一包烟给他。聊了几句,我告辞出门,临出门的时候给袁姨手里塞了300块钱。
出门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张三爷家里,张三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留下老伴一个人过日子。她正在灶头上做油炸豆腐,一面忙着,一边与我聊天。我说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太不容易了,应当随着孩子一块去生活啊,她回答我说:我儿子说要带我去城里住,我可不乐意啊。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我在这,什么都熟悉,住着舒心啊。她诉说这村庄过去的热闹,现在像她这样年龄的老辈人没有几个了,说到这里突然问我妈的身体怎么样?我说身体不太好,今天都住了好几次医院了,今年不愿意在城里待了,要回老屋住,我们就跟着回来过春节啊……告别的时候,她又说,过两天她的儿子孙女就要回来了。说话间她的脸庞越发慈祥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