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珩正在宫内的马车上修理罗伞。北宫珩在阴暗里是宇文邕的刺客,在表面上是宇文邕的侍卫和车骑大夫,同时兼任散骑常侍。修缮完毕了,他站在马车栏杆上眺望着远方林海。
“何方小生却在皇宫内眺望?”一个洪亮又不失宽和的声音从背后不远处传来,他连忙跳下马车。转身一看,是一个衣着干练且气势不凡的魁梧男子。北宫珩认出了他,那是齐王兼大司马宇文宪,宇文邕的五弟,同时也是宇文护的骑尉。宇文宪和宇文邕在外表上有些相似之处,但宇文宪身上有着宇文邕所缺少的一些豁达和不拘小节的气概。“见过齐王,在下是陛下的车骑手。方才有多少失礼之处,望齐王见谅。”北宫珩拱手作揖说道。“不必拘泥,本王从不在乎这些繁琐礼节。”宇文宪说道。他没有多少架子,虽然高大但仍能让人觉得亲和。“早先听闻陛下的车骑手颇具气概,陛下也多次提起足下,今日得见果真英武不凡,确实荣幸。”宇文宪笑着说道。
“不敢,承蒙陛下的厚爱,齐王殿下谬赞了。”北宫珩苦笑着说道。宇文邕总是喜欢夸张描述自己的部下——北宫珩心里想道。“能让陛下挂念的部下,肯定是有大本领了。”宇文宪说道。北宫珩连连称是,并询问宇文宪来此的目的。“哦,本王是应陛下的传唤,来此汇报事务的。”这时大德殿的大门打开了一扇,从门里跑出来一个哭咧咧的少年,头也没回地就跑向了宫廷大内中去了。北宫珩不太清楚那少年是谁,但从那人的衣着上可以看出是个花架子类型的人。
“看来是陛下又惩罚了一遍太子抄书了。”宇文宪的语气中颇有司空见惯的意味。“太子?是刚才那位一边跑一边哭咧的少年吗?”北宫珩问道。“没错,那位就是陛下的长子,太子宇文赟。赟儿自小顽劣,而陛下又不是一个耐心性子,常年对赟儿打骂不止,每次赟儿见到陛下都战战兢兢的,我们也没法劝解陛下。”宇文宪说道。真是个可怜人呢,北宫珩心里想。不过宇文邕对待孩子的态度确实有些残暴了,凡事不谆谆诱导却以棍棒打骂来教训孩子,这种方法确实难以教育出一个真正健康和完全天性的孩子。“我那位侄儿虽然被陛下管教的这么严厉,但他的色心和贪欲仍旧不减半分,陛下的无可奈何也是可以理解吧。”宇文宪自顾自地说道。看来宇文赟也是个本性难移的人呢,但或许,他也是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在反抗宇文邕对他的暴政态度吧?这对父子真是难懂,皇家的人一向都很难猜透心里想法的。大德殿的大门缓缓的关上,映照在大门上的残阳之光,金灿发亮。
“这个老哥,我今天要来和他说些事情,结果关了大门。”宇文宪急急忙忙地踏上台阶前去打开殿门。临走前与北宫珩作别,北宫珩也作揖回拜。宇文宪三两步踏上去并进入了殿中。北宫珩则又坐在马车上眺望着林海。也许是天色渐晚的缘故,也许是修马车之后的些许劳累,他竟坐在马车上进入了睡梦状态。四周一切寂静,树林也停止了摆动。
在梦中他似乎回到了过去的生活。那时他仍生活在自己的部族——北宫部族之中,自己的父母早已亡去,只剩下单薄身架的自己和妹妹。若不是老族长北宫昶的庇护和抚养,自己或许死在了部族迁徙之中。同时也是北宫昶给予了自己和妹妹的玉佩,每个北宫族人都带着表明自己名字的玉玦。北宫昶也时常把北宫部族的传世宝刀——细水长刀给自己看,这把刀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蓝色长刀,但对于北宫部族的人们来说,却是无上的荣誉和珍贵象征。这是北宫部族的先祖北宫纯留下来的宝刀,同时和宝刀一起流传下来的还有另一件器具——长流之珠,这是可以控制兵气和兵气者的宝物,而北宫部族也因此成为兵气大族,他们也如同宇文家族那样,并不轻易在世人面前展现兵气本领。当初宇文觉招募的“凪”武士组织中一大部分人就是北宫族人。而后来宇文觉的谋划失败被杀,“凪”组织中的成员除了被驱逐就是被杀害,大批北宫部族成员被宇文护杀害,同时宇文护变本加厉,屠杀了整个北宫部族。老族长北宫昶拼死保住了自己和妹妹还有细水长刀,但长流之珠不知所踪。北宫昶临终前将长刀托付给身为最后的北宫族人的北宫珩,并嘱托他一定要寻回长流之珠,否则世界将会被兵气所危害。北宫珩带着不到十岁的妹妹四处逃亡,最终被曾经的“凪”组织收留,成为了一个兵气者并来到宇文邕的身边。他抹掉了自己的过往和氏族经历,只保留了北宫的姓氏,宇文护也没有对此多加调查,只是有些怀疑北宫珩的姓氏。毕竟不止有北宫珩自己姓北宫,在齐朝也有若干北宫大夫。只要氏族经历抹除了,就永远可以隐藏身份。只是北宫珩的性情自此开始捉摸不透,只在与妹妹相处的时候才会畅所欲言,而在其他时候却如同冬日的湖底一般冷寂严酷。
黑暗的人,永远都是黑暗的。北宫珩醒了,他定了定神。果然又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了吗。真是令人头痛。他摩挲着自己的细水长刀,恍惚间,他闻到了一股草木灰味道。怎么回事?这不是火焰的味道吗?他转身从马车上跃下,几步跑向大德殿处,果不其然,大德殿此时已经火光连天,宫女和内官们纷纷呼喊抬水。匆忙间,北宫珩听到有人说“陛下还在殿内”,顿时蹙眉起来。他依稀记得今夜守宫的是宇文护。这时宇文宪从一旁骑马而来,原来他早离开了,听到禁卫报告火灾后他急忙驾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