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泪水夺眶而出,若兮想去到唐桀身边,唐桀却已抽剑向唐门老祖进招。剑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随着沉重步伐,洒落一地。</p>
“走吧,再不走,辜负了唐兄弟。”扶着若兮臂膀,罗阳向雪瑶等人道。风一般的男儿是凝涩的,眼底隐含湿润,可若不走,死伤的代价,便没了宽慰。</p>
于是,雪瑶拉着清心,罗阳强行扶着若兮,四人齐向前方林木丛中逃去。</p>
身影消失之前,雪瑶最后一次回首,看见刀光剑影,看见落木飞扬,两人对垒,少年已落下风。</p>
十九哥,她的十九哥,他在生死以博,她却无能为力。</p>
最终,繁茂的女贞遮住目光。此一别,成永决。</p>
出了林木丛丛,前方一马平川,却是悬崖绝地。高于千尺的悬崖两岸,单薄的铁索相连,锁上虽铺了木板,却也摇摇晃晃,稍有不慎,便堕入万丈深渊。</p>
雪瑶等人正寻思过桥,忽听“砰”地一声,回头看,三米外,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抛在地上。</p>
那眉眼,那神情,还有那紧紧握着的剑柄,鲜血浴身,不改其心。</p>
烽烟起,男儿泪,血战黄沙不须归。</p>
苍天浩,云海移,心不悔兮意无愧。</p>
“十九哥——”脆亮女声恫彻天际,雪瑶快步跑到唐桀身边。</p>
而若兮,见到这一幕情形,只觉心口作痛,万般心绪绞在一起,有什么一直支持的东西,轰然崩塌,昏厥不醒。</p>
雪瑶双膝跪地,青葱玉指想拂去他满身血污,却不知从何而起。</p>
那个第一次改变她命运的男孩,那个为她偷馒头的十九哥,那个曾护她,也曾抛下她的唐桀,此时,已永远闭了双眸,尚自流淌不息的,只有未干的热血。</p>
也许他平凡无奇,也许他懦弱蒙昧,但这一切,他是鲜血和生命写下惊天泣地的承担二字,无愧己,无愧人,足矣。</p>
十指才要触及唐桀身体,忽见罗阳将她拉疾步走来,将她拉到一旁,快语道,“雪瑶,小心——”声未落,却见唐桀身体燃成团,连同周围一片,化作火光。若是晚一步,毁了的便不仅是尸体,还有佳人玉面。</p>
“十九哥!”泪水夺眶,看着一寸寸成灰,雪瑶觉得自己,好像也截作了千百段残骸。原来这就是生生磨灭一个人的感觉,痛得唯有掩埋一切了结。看着再度从天而降的唐门老祖,雪瑶咆哮狂呼,“为什么?为什么!十九哥从来听你的话,你让他读书,他不敢练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杀了他,为什么!”</p>
“听我的?他要是真听我的,怎么会为了你们几个对我这个师父拔剑。”唐门老祖侧头扫一眼几乎燃尽的尸体,重重不屑之后,也有看不见的悲怆。</p>
“那是因为十九哥知道礼义廉耻,明白是非曲直。如果他一味助纣为虐,才真是枉为唐门子弟!”凤眸不惧,女声高昂。雪瑶突然想起唐门训诫——扶危济贫,匡正天下,这是每个入门弟子在那一方小院里对苍空白云许下的誓言。可如今,连师父都成如此可怖模样,世事弄人吗,还是人心本恶。</p>
“哼,你们都没资格和我提唐门!唐门是我一手创建,要不是水族,现在呼风唤雨的,不会是慕容家那几个毛头小子!”一声冷哼,唐门老祖慷慨义愤。</p>
“师父,其实你从来没把我们当做弟子,你收徒,不过是找些工具为你打天下,争权夺利罢了,是这样吗?”忽然领悟一般,雪瑶盯着唐门老祖,声音低下来,字句清晰。</p>
“唐雪瑶,你以为你是谁?从前是南楚弃女,现在是红颜祸水,还想要我唐震天悉心教导?你配吗!”居高临下,睥睨看着雪瑶,唐震天说着轻蔑之言。可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个初次相见,在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的女孩。她的目光,清出如水,含着坚忍不拔,最深处,还有淡淡怨恨,大概正因如此与众不同的眼神,从来厌弃女子的他,破格收她为徒。但那之后,他终究放不下对女子的成见,允许她做弟子,却不授唐门武功,不加教导。</p>
“所以你就只教了我三招,即便知道我可能被人欺负,也就教了我微薄的三招!”从看唐桀练功起,到后来每次被人整治追杀,雪瑶都在怨恨不公,为什么师父只教她三招,为什么她只有抱头鼠窜的份,现在谜底终于揭晓,并非师父重男轻女,而是她敬爱十年的师父,从来没将她看作弟子。“既然如此,我也没你这样的师父。”右手握紧剑柄,同时对罗阳等人道,“你们过桥吧,我来了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