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帝驾崩后,今上以外藩入朝承袭宝座十三载,朝堂众正忙于党同伐异,地方要员羽翼渐丰。州府之令扩充军备,实权将领暗怀寄望,听调不听宣渐成常态。
如今哪怕金华府这般繁华胜地,民生也益发艰苦。
瓦罐村牛棚,两个衣裳褴褛的老汉蹲在土墙角,抽着旱烟扯闲话。
山间蚊虫多,还有瘴气。山民每户多少种些烟叶子。
一根粗细适中的竹管,关节掏空,末端安个放烟叶的小铁锅子,如此制成简易烟筒。
黑脸老头缓缓吐出个烟圈,呛辣使得精神清爽。
“白云观不是野庙小寺,请道长下山,俺猜红封少不了五十两。”
“那是十几年前,现今天下邪魔多出,道长们也水涨船高。”
“不过黄家有银子。”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黑脸老头敲了敲烟锅,指向牛棚,低声道:“里面这位真疯癫了?”
养牛老倌拍死一只蚊子:“可不。来买牛眼泪。”
“都说犟牛,嘿嘿,人还能让牛掉眼泪吗?”
“这细娃惨啊,爹没了,人疯了,连房也塌了。”
黑脸老者满面愁苦,他也好不了多少。要说瓦罐村有耕地、陶窑,还守着苍茫大山,日子怎么也比山外好些。但近年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富户变中人,穷人只能挣扎在饥寒线边缘。
这时牛棚钻出个书生,头上沾满稻草,像刚跟牛打了一架,他从衣袖掏出十枚铜钱。
养牛老倌连忙接过,揣进怀里,笑道:“宁公子客气了,那用这么多。”
黑脸老头满脸羡慕:“读书人就是讲礼。”
“对了,那…老黄牛真哭了?”
宁云卿叹息道:“哭了,哭得很伤心,劝都劝不住。”
养牛老倌惊讶地张开嘴,楞了会儿,客气道:“请公子去老汉家吃个饭?”
“多谢美意,在下还有急事,先行告辞。”宁云卿说完,拿着小竹筒,拔腿就往村外走去。
片刻之后,牛棚里传来一声哭嚎。
“天杀的宁书生不是人!给牛眼抹辣椒粉,俺家祖传能耕地能驼物的老黄牛啊。”
荒村古庙,灯火摇曳。
驼背瘸子睡了三天三夜,
右边角落新收拾出了块净地,木板铺上厚厚稻草,叠层被褥。宁云卿回村几趟,从废墟收罗出能用的东西。
案上烛光照映,笔墨纸砚摆放齐整。竹书箱里有袋稻米,两条黑黢黢的腊肉。
有居,有食,心稍定。
身后神灵肃穆,书生端坐案前宛如阴司书吏。他左边摆放誊录下来的《御灵画术》,右边是那本彩绘美人画册。
“初画百灵之形,后悟山川之势,再察天地之心。
以心血为墨,融于文气,聚集笔端,构图成画。
望气观形,御灵拘魂,神鬼辟易。修至圆满,汇集百灵,炼御灵图。”
神秘力量的大门缓缓打开,宁云卿难抑兴奋,来到这个世界七天,让他随遇而安的除了野兽般活下去的本能,就是对超凡力量的痴迷。
“御灵画术,先要洗净尘目。”
传说牛郎追织女,剥取牛皮裹身,便可飞上青云,越过银河。而地府里牛头将军是索魂察罪的阴曹大吏,牛眼由此有洞察邪祟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