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我看一下吗?”
张海阳借前一步表达了想看电话机的强烈愿望。
许久,小张嘴唇微颤说到“它和老张在一起呢。”
电话机的确和老张在一起,就在老张生前居住的老宅里。推开门的瞬间,除了掸落的灰尘,还有就是正厅上方老张的遗像映入了仨人的眼帘。老张自然地、不严肃地“望”着他们,就犹如当年的张老板,每次买完东西以后总提醒着客人“钱要省着点花,东西要选实用的”。
张海阳点了三支香,朝老张做了三个叩拜,把香插进香炉,默念到“老张,我来看你了。”小张则吱的一声拉开了屋内的一个抽屉柜,捧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交给了他。
张海阳像接过交接棒一样,剥丝抽茧般折开红布,一个按键电话机的实样展现在大家面前,虽然经过多年使用,表面有些暗旧,按键上的个别数字有些模糊,但这丝毫不影响对它的判断,这就是张海阳这次来要亲眼找到的电话机。只不过,对于不年青的他来说,童年对于电话机的新鲜已经不复存在,更多的是睹物思情。
其实某种意义上,张海阳要感谢这部电话机,让他走出了这个小镇,走向了繁华的大都市。在那个以广播为主要消遣娱乐,获取信息的年代,他第一次偷偷地跑到路口超市,用这台电话机拨通了电台的热线,为父亲的生日在点歌栏目中点了一首歌,这也是他第一次从广播中听到了自己在电话里说出的祝福。再后来考上了大学,走向了社会,路口超市的公用电话就是他和故乡、和父母联系的窗口,每一次电话除了告诉家人自己的成长奋斗以外,更多地收获了故乡的点滴变化。也许那时的书信很慢,一个电话、一声响铃,能够带给家人更多的安心与期盼,更多的关心与祝福。
张海阳也依然记得在这部电话机中,带给自己的哀伤与快乐。爷爷病危的消息是通过这个电话传到他的耳边的。那时的他正在读大学,平静的夜晚,宿舍的电话被一通铃声打破,宿管阿姨不耐烦地来催促他赶紧去接电话,她快速的语速和极促的喘息声,足可以看出那通电话的“急切”。
接起电话后,起头的是老张,他先把情况和张海阳说了下,并且安抚好海阳要管住自己的情绪。而后就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的一阵哭泣。最后还是在老张的安抚下,母亲提议尽快动身来见爷爷一面,并且让老张准备了一个小录音机,把想说的话通过电话说出来,录下来。母亲说:“你想对你爷说的就都说出来,别留遗憾,就怕万一来不及。。。。。。”
母亲的预言最终还是实现了,在赶回家的路上,爷爷离开了。后来听母亲说,爷爷听了录音后,很安慰、很满足,也走的很安详。虽然张海阳不知道那天的录音说了多久,但是感觉那天好像说了一辈子的话,当中有笑声、有停顿、有思考、有祝愿、也有哭泣。
后来张海阳有女朋友了,准备结婚了,工作晋升了,小孩出生了,都是第一时间通过老张店里的这台公用电话传达给他父母的,后来母亲也笑着和张海阳说过,“你妻子叫的第一声妈,你女儿叫的第一声奶奶,我可都是线上听到的噢。这还得多亏了老张超市的那台电话机。”
回忆满满,仿佛都是眼前的事,再看看眼前这台已经“功成身退”的电话机,真所谓岁月远去,留下的都是记忆。
小张告诉张海阳,现在网购发达了,大家也都用上了手机,但是他父亲依然不肯把这个公用电话的“业务”停掉。老张依然如他年轻时一样,每天按时开店关店,守着这个电话机的铃声响起,能再喊着街坊邻居赶紧来接电话。只不过这电话,它就如这岁月静好一样,不再响铃,选择默默地陪伴着老张走完人生的最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