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荼闭着眼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光滑的垫褥,幽幽发出沉水香味道。随同船舱的晃动,她思绪一刻不得安宁。
第一次昏迷醒来,就是与家人永远的别离。记得父亲送她到机场时说过,如果不习惯西安的水土,就回来吧,广州也可以学画,要不,老爸送你去法国念。她摇摇头,不好,妈妈不在了,从小你一直迁就我,我想一个人独立起来,如果寂寞,找个新妈妈吧。不了,你妈妈没有人可以取代,我自个儿闲时可以看看股市,你上次教我玩那个视频聊天,我玩得可开心呢!
那天,父亲的皱纹特别的清晰,手掌的温度至今还留在心上。想不到,就这么再也不能见了,这些回忆只能藏在这个时空的角落,时而回味,却不能道出。她突然有点感谢庾夕,从她苏醒开始给她上足够多的填鸭式课程,省了她胡思乱想的劲儿。
这个荒诞不经的事实,此刻仿佛接受起来,容易了一些,舒服了一点。
如果父亲此刻因为失去她而伤心,那么,她希望可以做些什么事,让父亲明白她在另外一个时空过得很好。只是,怎么做才行呢?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学历史啊化学啊之类的,就是学个油画有什么用呢?如果掉在文艺复兴时代的意大利倒好一些。不好使的脑袋还是歇歇吧!
本以为好好的扮演新城,找个机会逃出来,只是内心除了担心自己到外面毫无求生能力之外,心底暗暗不想离开那里,离开那个没有心的男子。对他,有种难以名状的感情,由怜而生?还是因为他是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男子?
唉,原来仅仅是自己一厢情愿,幸好没有情根深种,要不然,之前不是喷一次血就可以释怀。自己的心,一定会跟着死去,便如现在的他一样。
在脑海中,不断重演着庾夕挥来一掌,而立刻,出现了另外一个面孔,是大海人。唉……这个更棘手。李如荼重重叹了口气,她生在二十一世纪非常清楚国人对小日本的恨,虽然这皇室成员跟后来残暴的侵略者没有直接关系,怎么说他也是那些坏蛋的祖先啊!她一点都不想成为首个川岛芳子。唔?对了!教育他,让他教育下一代,一代接一代地熏陶下去,改变中国的命数!只是,这样,真的有用吗?大海人怎么看还是个单纯少年,看现在的模样,以后成器的机会不大。她骗他说公主府的邑官见她夫死无依无靠,想要谋害她的家产,当夜准备下毒手之时巧被他乱打错着救了出来,他还坚信不疑,实在是有够笨!
唉……她再次为自己的无奈而叹气。
在她不断游思妄想之间,听到舱门叩一声闷响。
“大海人吗?”她微睁星眸,看向门处。
“我可以进来吗?”
“嗯。好。”
只见大海人端了铜盆入内。脸上略带窘色。匆忙把盆架在花梨木架上。
“你……一直在门外吗?”
“是地。”他旋身关好舱门。才扭扭捏捏转过身来。“你好像不住地叹气。”初夏。他穿了套清爽地织锦圆领袍衫。头发简单地轻束一旁。带了几分仙味。秀眉如画间带有忧色仿佛青烟不散。正是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是。”李如荼知道他在外间等了良久。盆内水已不热。他发角还湿了一片。“下次你不要再用脑袋叩门了。”
大海人尴尬得把头低得只看到领后的白皙,还淡淡泛了红。
真好玩。
李如荼道:“金陵之约后,我们玩玩吧,我想公主府的逆贼料想不到本宫不顾性命地到处转。”
“好啊,我到了大唐还没有领略此地风土人情呢!”大海人很是兴奋,抬眼看她,眼睛璀璨着,让李如荼心脏跳慢了半拍。
“唉……这样下去不行啊!”李如荼自言自语念叨,迟早得惊艳到心脏病致死。
“什么不行?”大海人迷茫问道。
“呃……我说,你的名字马上就暴露你的身份了,要不改个称呼?”李如荼摇头晃脑,少顷,一拍手,“有了,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几,叫鹤吧!”
李如荼自豪自己想出这么一个好名,来源于日本鹤,就是我国常见的丹顶鹤,主要繁殖地在苏联的远东和日本及中国的三江平原等地。在中国文化甚至后来影响到日本文化里,除了虚拟的凤凰,论名气,论受人们喜爱的程度,无出丹顶鹤其右。仙鹤是长寿的象征,姿态又优雅高贵。此时的大海人雍荣雅步,天人之姿尤似仙人下凡,加上他来自倭国,与“鹤”字贴切得不得了。在李如荼心里,真心期望这个纯真少年如闲云野鹤一般,莫要深陷朝野权势之中,变了容貌。
大海人凝视她自鸣得意的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如荼见他不作声,不自在地问:“怎么,你不喜欢吗?”
喜悦,渐渐染满他的美目,便如世间珍宝捧在他面前,扬开了一个笑容,他缓缓道:“不,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