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畜生!大哥悄悄得进屋,本打算给大嫂一个惊喜,谁知映入眼帘的竟是这个畜生,真是太大的惊喜啊!惊喜啊!家门不幸!”赵老师说着抡圆了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这次高蓉没有拦他,她想让老师好受些,不想那块压在胸口的巨石压垮老师,“啪啪”的响声在幽静的病房回荡。
好一会儿,他停住手,出神得望着天花板,发肿的脸颊上烙着一个个鲜红的印子,任凭嘴角的鲜血往外淌着,他竟然笑了。
心疼老师,高蓉忍住泪水试探着轻声说道,“赵老师,我去洗条毛巾给您擦擦脸吧!”
“不!你听我说完!”赵老师转回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两只眼睛布满血丝,通红通红的。
“嗯。。”高蓉用如同蚊蝇般的声音回道,她也不确定老师能不能听到,她吓坏了,从来没有见过老师这个样子,眼里满是恐怖的颜色。
估计是注意到高蓉恐惧的样子,赵老师扶住膝盖低下头,使劲挤出几滴泪水,半晌,待情绪完全平复后,才重新抬头望向高蓉,将故事接着讲下去。
“那天晚上,我和大哥商量好,将妈妈、我媳妇儿、老三都叫到大哥家,得了这么多金子,全家人一起高兴高兴,因为妈妈住的筒子楼,怕到她那会惊扰四邻。
悄悄进门后,我在外屋整理帆布袋,料想大嫂绝没入睡,大哥猛得推开房门,谁知。。谁知。。竟会看见正优哉游哉穿衣服的老三!哎!”赵老师别过头,双目紧闭,牙咬得“咯咯”的响,紧握的拳头在半空颤抖着。
高蓉不敢插言,静静得望着老师。
“大哥一下愣住了,紧接着疯了般冲向这个畜生!这个畜生不但不羞愧,反而狠狠一脚踢向大哥胸口,恶狠狠朝我和大哥说,我们盗挖文物,犯得是死罪,如果想活命,就把大嫂让给他,金银给他一半,否则就让我们下半辈子在牢里过!这个畜生!”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们可是为了救他啊!他还对自己的大嫂。。”老师越说越激动,高蓉也随着老师的情绪变化越听越生气,说到关键处,身为女孩子的她难以启齿。
“我和大哥都被他气懵了,我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大哥则去厨房踅摸来一把菜刀,看大哥动真格儿的,我拼了命抱住他,毕竟我们是亲兄弟,即便老三做下如此下作的事,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散了,谁知老三竟趁这个空当,随手抄起一把水果刀扎向大哥胸口,大哥瞪大双眼、绝望的眼神,老三满不在乎、麻木的样子,到现在我都记得,噩梦,噩梦啊!”
“老师,后来呢?”
“我扶着大哥倒在血泊中,受了极大侮辱、衣不遮体的大嫂扑到老三身上发疯般撕咬,老三竟‘一不做,二不休’,扯住她的头发,照着脖子连扎两刀,大嫂也这样去了,去时狰狞着双眼死死抓住老三的衣领不松手。。
我大声质问老三,是不是连我也要杀了?他却冷笑着对我说,还不到时候!恰巧这时候,我媳妇儿搀着妈妈推门进来,我才恍然明白他说的不到时候是什么意思!
面对满屋的血迹,妈妈一下子就昏了过去,我媳妇儿边喊边往大门外跑,我反应过来,想冲上去护住她,可老三扔出去的刀子更快,正中她的后脑,我抱住她时,她嘴里大口往外哕着血,两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手指陷进肉里,那股殷切的求生的眼神,恨不能把我全装进去的眼神。。我媳妇儿!我媳妇儿!”
赵老师再一次濒临崩溃,高蓉再也支撑不住,逃也似的奔出屋外,跑到水房用凉水一遍遍拍打自己的脸,她绝没想到三年来她心心念念的好奇会是这个结果,她最敬爱的老师竟经历了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她不知道今后该怎样面对老师,她宁愿这是一场梦,睁开眼睛就会一切烟消云散,可她试了,一次次冷水的刺激让她清楚得知道,这不是梦!
再回到病房,赵老师正静静得坐在病床上等她,此刻她看向老师,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受尽欺凌、无助的孩子,他的胡子长了,脊背也不像先前挺得那么直,向前佝偻着。
“我的事情吓住你了吧?”赵老师轻声问道。
“没。。没有”高蓉支吾着回答,“老师,您太苦了!您的这些痛苦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您该说出来,这对您不公平!”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
“呵呵!跟谁说呢,揭一次伤疤疼一次!疼这一次就够了!”赵老师苦笑着摇头。
“老师,您。。”
“你是我最后一个听众,能替我保守秘密吗?”赵老师转过脸,严肃得问道,冰冷而决绝的语气让人窒息。
高蓉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可她知道,必须立刻做出回答,才能慰藉老师那颗已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她重重点点头说道,“能!”
老师欣慰的笑了,那是多年来他从未有过的笑,真轻松!
“我再醒来时,太阳已升得老高,温暖的阳光伴着刺鼻的血腥味儿,冲得我脑仁儿疼,抱着已经发凉的妻子,我使劲儿睁开眼睛环视屋里,老三已不知去向,随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两大袋子金子,妈妈几乎一丝不挂,身上、脸上几乎全是被自己抓的血印,她疯狂得大笑着把一摞摞儿的金元宝码在自己身边,就像给自己垒了一个棺材,一边码一边时不时看看血浆已凝固的大哥大嫂!”
“太恐怖了!”听到这里,高蓉忍不住叫出声。
赵老师看看她,没有理会,苦笑一下,接着讲道,“我冲过去抱住妈妈,妈妈却痴痴得看着我,嘴里不住念叨着‘金子!你看,金子!给你,金子!。。’那一刻,我的心如刀绞!”
“您没报警吗?”
“妈妈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怎么?”
“好不容易让妈妈稍稍安静下来,我急着想看看大哥、大嫂,还有我媳妇儿有没有救,虽然事后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当时人脑子是乱的,哪能想到这么多!
就在这空当,妈妈冲进厨房取出平时点炉子用的一大桶煤油,疯笑着向屋里、屋外泼,我想阻止她,可她的力气不知为何那么得大!就在火起的那一刹那,一股夹杂着火星儿的热浪把我推出门外,我想再冲进去拉出妈妈,妈妈却歇斯底里的对我吼‘滚’。。。”
“老师,后来呢?”高蓉抽泣着“嘤嘤”问道,眼里满是心疼的泪水。
“就这样,家没了,没了!一切都没了!”赵老师说完紧咬嘴唇,仰头向天花板,脸庞抽搐着。
“我是一天后才又回到大哥家的,或者说是那片已被烧成平地的废墟,懵懵懂懂,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只记得从不沾酒的我喝了好多酒,吐的满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