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不可能来救云南,云南只能自救。太平军那边虽将贵州入云南的几条要道给堵了,但他们要想攻入云南也是不易。
林天擎这两年在云南的治理还是颇有成效的,对各地土司的安抚也是十分有成果的,只要土司们不反水,他还是有信心能够坚守上大半年甚至一年的。只要北方战局分出胜负,吴三桂入主北京,那么他的付出就值得。
滇南宣抚使王宣在知道永历的死讯后,心灰意冷,竟然将自己锁在府内,连衙门也不去了。林天擎也不管他,将坚守的打算和张大元等将领说了,结果林天擎却发现张大元似乎对和太平军交战没有多大信心,或者说张大元或许根本没有打算和太平军为敌。
张大元的反常态度让林天擎十分的诧异,须知道,此人可是他老师洪承畴的亲信,他老师临死前的最后交待也是对张大元说的,当时他还问过张大元老师最后说了什么,张大元却含糊过去,没肯透露。
于公于私,张大元都不可能生出投降太平军的念头,但事实是此人对于林天擎的主张并不支持。而因为张大元手中握有云南守军的精锐,他若消极或者有了反水之心,林天擎坚守云南,指望北方变局,赢取生机的打算就十分可笑了。
接连几天,林天擎或正面直接诘问,或叫人旁敲侧击,想弄明白张大元的真实想法,可都一无所获。事情很快向着林天擎不愿意看到的一面走去,云南吴军除了张大元手中这几千精锐之外,都是原来明军改编而成的,所以在知道贵州被同为大明军队的太平军占领后,一些将领难免生出了其它心思。
林天擎终于感受到了当年老师在松山大战时的一筹莫展和苦恼心情,因为手下的将领根本不听他的。在得到密报,张大元的营中近日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出入入后,林天擎果断咬牙,先下手为强。
这个“先下手”倒不是林天擎有胆量解决掉张大元,他倒是想,可他没有这个实力。他想的“先下手”是抢先一步向太平军表达善意,争取对方不主动进攻云南。只要太平军不发起进攻,云南这些有心倒过去的将领就不能不思量一下,他们总不能拿热脸去贴太平军的冷屁股吧。
投降,也是一门技术,这世上可没有敌人还没动手,就将屁股一撅磕头就拜的。
投降也得在点子上,早了的话,无寸功可言;晚了的话,无寸功可捞。
林天擎倒没直接派人和太平军接触,他想到了一个十分可行的办法。贵州的太平军不是打着迎回边外李定国的旗号吗,那他就成人之美,将李晋王接回来,然后客客气气的送到贵州去。
在边外不知边内情况的勒统武很快就被林天擎的人找到,并且被恭恭敬敬的带到了昆明。林天擎亲自设宴招待了勒统武,对李晋王、巩昌王等是赞不绝口,对勒统武也是夸赞有加。
勒统武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林天擎让他们吃了好大的苦头,这会却变了脸色,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个云南巡抚如此低声下气。当下摞下酒碗,叫林天擎把话说明,不必绕什么弯子。
见状,林天擎自是不在装下去,思虑片刻,将贵州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勒统武。勒统武一听周士相的太平军打进贵州要来接晋王殿下和巩昌王殿下回国,自是喜极望外。随后,却被永历皇帝的死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林天擎的安排下,勒统武和他的亲随被秘密送到了贵阳。刚刚从广西赶到贵阳主持大局的邵九公亲自接待了勒统武,随后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晋王的消息送到了金厦。
“李晋王和巩昌王还有他们麾下的将士们,都是我大明的脊梁,是我们汉人的英雄,本帅早年在新会还是个儒生时,二位王爷的大名就让我如雷贯耳。有句话说,平生不识李晋王,纵作英雄也枉然。本帅起兵数年,在别人眼中应当是英雄,但一日未见过李晋王,我这英雄总是名不符实的。”
周士相说到这里,忽的对身边的亲卫姚文龙叹了一口气:“你是知道的,那些新会幸存的人有的认为,若非李晋王,他们的亲人就不会被清军捉去杀了吃。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我和你这两个幸存之人真的要去怪李晋王吗?”
“当然不怪李晋王,晋王撤兵解围时,城中的粮食可还能吃上三个月呢。”姚文龙面无表情,眼神也是无比阴冷,鼻孔却在微微扩大。
“有的人就是分不清谁是罪魁祸首,他们就是不明白,要不是鞑子打进广东,占了我汉家天下,杀我汉家子民,李晋王他们如何会起兵反抗?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不去怪奴役我们的罪魁祸首,反去责怪我们的英雄不应该反抗,和他们一样乖乖做顺民,做鞑子的牛马,这样他们的亲人就不必死了,这道理总是说不过去的。”
周士相有些痛苦的扭过头去,声音变得很冷。
“后来我听广州那边有人说什么新会女儿香,听说那李率泰还准备为我们这些新会幸存的人向清廷请封赏,要为我们立碑刻文呢。”
姚文龙依旧什么也没说,眼珠子却红得厉害。他的女儿也很香,六岁。
周士相站起身,不再说起这桩他心头最恨也最痛之事,他拍了拍有些油腻的手,吩咐徐应元:“叫邵九公传话给勒统武,请勒将军转告晋王和巩殿下,我太平军必全力解决云南,一伺云南解决,则请晋王和巩殿下归国。将来北伐中原,还需晋王和巩殿下能够襄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