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协猛然瞪大了眼睛,用疑惑而炽烈的目光盯着自己,贾诩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倒是刘协这佯怒一番后,见贾诩就那么一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淡然古朴,反倒渐渐觉得没了意思,无奈一摊手道:“你需要给朕一个解释。”
“朕筹谋了半年有余,憋足了一股劲要让天下人见识到大汉仍旧没有堕落,你却在如此关键时刻,折腾出这么一些小鱼烂虾让朕来收拾,让朕实在有些不甘心。”
不怪刘协气愤,情况也的确如刘协所说的那般。这次出兵,刘协倾尽关中半年多的积蓄,动用了虎贲南军、禁卫北军和马五千叟兵等所有力量。其态势完全有一种赌徒要一赌见输赢的光棍意思,结果走到前线的第一站,贾诩却只让准备好豪赌一把的刘协一毛五毛的下注。
这种落差和憋屈儿,换做任何人都会急眼的。
“陛下,老臣明白您的焦虑和心情。事实上,袁术袁本初志大才疏,乱谋棋局,正是自取灭亡之举。可越是如此,陛下越不可急功冒进,给他人当了枪使……”贾诩从容地迎上刘协的目光,这一次,他的眼神中似乎有着一股汪洋无尽的智慧,让刘协瞬间变得冷静起来。
“你的意思是,朕这般大张旗鼓,贪功冒进,已然进入他人彀中却浑然不知?”刘协尽量舒缓着自己的脾气,右手不自然地摸着颈上的鞭痕,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冷静。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质疑了一句:“荀攸荀公达乃天下少有的战术大师,他也参与了这次兵出关外的谋划,若是有所瑕疵,他难道半分都瞧不出?”
“此事与智谋无关,陛下何尝不是天资聪颖之人,可还不是半分都看不出这般大张旗鼓的弊端?”
“你先等会儿……”被贾诩这么一说,刘协感觉自己头有些晕:“你好好说说,现在事情尚未有所定论,你怎么就好像笃定我们如此施为就一定错了?”
看到刘协如此挂念此战,贾诩的脸色也少有的沉重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道:“陛下可还有木俑?”刘协知道贾诩要开始向自己解释了,也不顾什么君臣礼节,从沙盘侧角拿出一堆木俑便一股脑儿地丢给了贾诩。
接过木俑的贾诩,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急忙要作出一个赔罪的礼节。刘协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别跟朕整这些虚的,朕年纪小、心眼儿却不小,断不会因为这些细节而猜忌你的。”
历史上的贾诩,非但是一个将人性看透了的老狐狸,而且还是跟唐朝的挽国大将郭子仪一样,是个谨小慎微、算计到了极致的家伙。自然,也因为如此,贾诩这老头儿才能在阴谋阳谋无处不在的乱世,从从容容地算计了一生,鲜有的得以寿终正寝。
得了刘协这一保证后,贾诩也不再矫情,拿出了他塞外练就的一身匪气,以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动作,快逾闪电地将那些木俑一一放置在沙盘上。随着贾诩的每一次落手,刘协的脸色就慢慢的难看一分,最后当贾诩将剩下不用的木俑丢弃一旁时,刘协的脸已经阴沉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陛下,您现在该明白老臣的意思了吧?”贾诩拍拍手,这次虽然面对着明显隐忍着怒气的刘协,他却龇着牙嘿嘿一乐,仿佛不嫌祸惹他一般又补充道:“您看看,陛下是不是被人当了枪使?”
‘砰’的一声!
刘协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那沙盘的木桌之上,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好大的胆子!”
听闻行宫中天子突然暴怒,外面那些忍不住的文臣武将一个个赶了进来。尤其是段煨和张济这两人,看到刘协那几乎微微颤抖的身子,立刻疾言厉色地向贾诩喝道:“贾文和,你还不快快向陛下谢罪?!”
可贾诩却仿佛没事儿人一般,非但不谢罪,反而将手交互插进了宽大的袖袍当中。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刘协,仿佛,这老头儿真的活腻歪了一样。
好在就当段煨和张济担忧贾诩性命,正欲替贾诩求情的时候。刘协又恼怒地恨恨咒骂了一句:“曹操曹孟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戏弄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