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路上,前后都有别的马车,柳如颜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终于在傍晚来到了城门脚下。遥遥望向紧闭的城门,她隐约感到一丝异样,像是前面的马车被门卫拦下,车队开始骚乱起来。
“城门戒严,所有人都不得入城!”
姜文卓从车内探出头,扬声道:“本官乃是开封府京兆尹,同行的皆为京中名士,还望速速打开城门。”
他眉目肃穆,谁知拦在面前的小卒嗤笑一声:“呦,还京兆尹呢。”
“大胆!”车夫冷声训斥,随即亮出令牌:“见此令者,还不赶紧打开城门!”
守门卒扬过头,对旁边的士兵传话:“他说他是前朝的京兆尹。”
“前朝?”姜文卓拧起眉,再次扬声说,“本官是朝廷三品官员,拦下车舆的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手持兵器的禁军哄然大笑。
“还当自己的主子是周天子呢。”
“大周亡了,现在可是赵宋王朝!”
……
“大周,亡了?”姜文卓初闻噩耗,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他握紧扶手,胸口起伏不定。
姜文卓缓过气,神色艰难地问:“如今坐在高位上的,可是谁?”
士兵朗声应:“归德军节度使,赵将军。”
姜文卓想起小道童曾经说过的话,原来军情是假,叛变才是真,他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腔,他红着眼勃然怒斥:“反贼,你忘恩负义,可对得起周太祖,对得起范丞相!”
他大声疾呼,禁军见情况不妙,纷纷涌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位士兵则横刀指向姜文卓:“胆敢辱骂大宋天子,视同逆党!”
姜文卓迎着士兵目光,冷眼相看:“大周对尔等不薄,你们竟然拥乱臣贼子为帝,视忠良为何物?”
被人斥责,那位士兵紧了紧手心,突然扬刀砍下。
就在刀刃落下那刻,后方传来一声疾呼:“刀下留人!”
不远处,一位将士纵马扬鞭,呼喊声在城门上空飘荡不散:“圣上有令,对前朝皇帝不得惊犯,对前朝公卿不得侵凌,对前朝府库不得侵掠,服从命令者有赏,违反命令者诛!”
将士奔至马车之前,他持缰勒马,对姜文卓行礼:“军校王彦,拜见姜大人。”
见过姜文卓后,他又策马审视后面驶来的几辆马车,确实为京中各大名士,他当即下令:“开城门——”
三丈城门轰然敞开。
老巷、长楼、汴河,熟悉的场景铺陈眼前,姜文卓喉头一哽,叹了声气,矮身坐回车内。
在他身后,长长车队逶迤前行,于百年古街的青砖石巷,留下一道道稍纵即逝的轮印。
董轻弦坐在后方默然不语,他奏响手中的筚篥,其声幽幽。
——法曲凄凉谁按拍,不堪流涕说兴衰。
自李唐衰落,短短五十年间历经五次改朝换代,不免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