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征十指握拳,咬牙半晌,眸中便颤:“可是益州之地疫情尚在,动乱不安,军事正急……”
穆流云正欲出言安抚两句,便听叶征续道:“……而左相却往,朕如何能安……?”
穆流云流到嘴边的语忽然哽住,他有些后知后觉地目露惑色。
“因国因家因朝堂社稷朕不该去,但朕想去!如若左相在外有何意外,朕无论如何……”
穆流云忽是抓到什么,急声拜道:“臣替皇上前去!替皇上护卫左相安危!将左相护送回京!”
叶征震怔,目色更是复杂,风喧云变。
此时太后鸾驾的来行唱喏声已近。
穆流云急声再道:“臣请予大内高手二十人,与臣日夜不替赶往左相身侧!定能替皇上护卫左相安危!无论战事如何,我等与骁骑营数百人只为左相而生、为左相而死!定将左相早日带回京城!臣穆流云以项上人头起誓,此去定不负圣意!”
叶征十指颤簌,忽是急转目光直视穆流云道:“要好好的,把他给朕带回来……”言之未尽,语声竟喑,他声轻而颤,极为低喑道:“……朕把这一生的梨花与月,都托付予你了。”
叶征言罢,即向长廊那头拐来的太后鸾驾行去,身形沉毅。
李总管领内侍十数人立时快步行近,越过穆流云匆匆跟上。
待得皇袍之人行远,穆流云跪于地上周身仍颤。
他有些恍惚地站起身道:“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垂下眼长呼一口气,年轻的骁骑营统领叹道:“此去若归,回来后怕是要天天担心会不会被灭口了……”
身穿轻甲之人缓步踏远,口中喃语:“我与左相共事已久,观以往情形,他分明与我一般,怕也是对皇上心意一无所知……看来饶是坐拥天下,皇帝也非是无所不能、一无所惧。”
……
洛阳东街之酒肆。
雪胎梅骨后方的梅阁内,蓝衣之人攥紧手中纸笺,半晌,问向在坐之人:“暗羽可是已入水?”
玖璃立时回道:“已入。”
蓝苏婉垂目低声道:“我想调动。”
长老西园立时满面沉肃:“禀阁主,不能调!”
东篱亦立时附和道:“西园说得对……暗羽入水还不深,此时调动极有可能为对方察觉,阁主如果现在调动初入水的暗羽,此前布下的局便要前功尽弃……”
余老亦是忧声:“关键为时已晚,即便调动暗羽,短期内也难有助益,更遑救人于火。”
长老南山更是急切:“小婉你可不能不顾大局呀!”
蓝苏婉闻言眸色深敛,默声一刻后,轻言低声道:“那便劳玖璃备马……”她转目看向身侧劲衣疾服的男子,婉声道:“与我去一踏南疆。”
玖璃立时肃面,抱剑回道:“是,阁主。”
……
夏武帝十年八月初,谈指疫情渐稳,北曲与孔嘉、孔懿、墨然商议整军援罗甸,未及开拔,斥候来报,一万羌骑兵疾驰南下,正往谈指所在而来!
与此同时,凌王率军横渡汉水,凌羌联合大军与大夏中军对峙于织金郊野,战事一触即发。
……
叶绿叶单人一骑奔行数日,未近罗甸便于益州边境所在的周水沿岸遇百余骁骑,因益州已乱,千里无人,绿衣之人无处换马,便欲向之买马。
骁骑营众人为难,叶绿叶心急如焚,有强取之意,被众骁骑阻拦。
文墨染闻讯而惊,心如擂鼓,急急赶来,便见绿衣之人周身冷凝,立于数匹黑马身侧,风尘仆仆,满面急凛憔悴之色。
“叶姑娘……”文墨染有些难以自制地微微颤声,情不自禁地走近她,目不斜视。
叶绿叶见到他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许,抱剑平声:“我急行有事,须买新马,望大人行个方便,这便予我一马离去。”
文墨染心头一紧,端木先生被困罗甸生死不知,心知其定然是欲往救人,且不顾此时罗甸城烟火弥漫且被万余羌骑所围之险。“你……”面上浮现清疏落寞忧怀之色,文墨染临到言语,又幽声地转了话,轻言细语道:“……何须买,你选罢骑去便是。”
叶绿叶也不多言,向其点了点头,拉来其中一匹,飞快翻身上马便离。
文墨染看着她的背影跟行步出数十步,心头如窒,十指都颤,心下不受控制地隐隐疼。
下时便欲召集骁骑跟行前往罗甸。
却是下时,但见遥遥远处,马上之人身形一晃,竟从马上无声无息地栽了下去,滚落岸沿沙石中。
“叶姑娘!”文墨染忧震以极,立即纵马追上前去,众骁骑寸步不离,立时跟从急行,但见由来慢行无匆之人扑到岸沿泥沙一侧,小心翼翼地将绿衣女子从沙岸旁的乱石中抱了起来。
满面轻柔秀气不复,唯见文人风骨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