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国笑着指柳正风道:“好好的,要做个梁上君子!”
柳正风笑道:“要你去做个梁上君子,你还做不来呢。好久没有跟你试过手了,要不要试一试?”
王安国笑道:“我才不与你比呢。老是占身法轻灵的便宜,半日也不与人过招。与你打架,我还不如直接去打墙来得痛快!”
柳正风笑道:“我是父母娇惯出来的,不是你这般被父亲当木偶练出来的。你要与我比赛谁更能挨揍,对不起,我恕不奉陪。”
孟丽君见柳正风如此说话,当然要抓住机会,笑看柳正风道:“浩然原来出身大家。”
柳正风笑道:“什么大家!一个破落户子弟罢了!少年时候阅读百家书籍,精通剑客技击之道,自命不凡。最羡慕墨家遗风,所以弱冠之后便离开父母,远走江湖。十年前父母先后去世,便收拾了家产,全数变卖,归我远行挥霍。如今十多年了,所见人事,不知凡几,却未有可托付终身者。待见得此书,才知道,某终身事业,与公子息息相关。所以不怕公子见怪,冒昧提出此求。”
孟丽君见他说得爽快,疑虑渐消,神情上却依旧是淡淡的,道:“浩然兄学识如何,未曾见识。但是某也知道,浩然兄身上武艺,当世只怕无有多少对手。只要找个官员保荐,投身军伍,怕不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浩然如果有意,君玉亦可荐浩然于皇太孙殿下阶前。”
柳正风笑道:“公子难道是有意试探于我?不错,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然而投身军伍,果然大有可为乎?”不等郦君玉回答,便侃侃说来,“如今大元,建国不过四十年,然而内忧外患,不容乐观。某有志者,天下也,而非个人功业。虽然熟悉诸子百家之说,然而兵家之道,却非所长,此其一。而两国征战,个人武艺再强,所起作用,终究有限。此其二。某向来以儒者自诩,不愿有莽夫之名,此其三。”
孟丽君微笑问道:“既然如此,天下知人善任者甚多,浩然为何非某不取?宰相廉希宪大人圣恩正隆,且目光敏锐,颇有知人之明,如果能投靠其门下,一纸荐书,好过某处百倍。参知政事梁尔明大人,这两年来分析国家,处理国务,所荐于国家之人才有十余人,人人位至公卿……”
柳正风大笑,阻止了郦君玉继续说话:“某有见识,然天下何人可用我?廉希宪大人行事果决,多不拘泥,本是在下第一个想投奔之人。然而廉大人身为异族之人,凡事都先以谨慎为主,执宰天下八年,竟然未曾收录一名门客。如此形势,在下却如何敢于莽撞?至于梁大人,行事古板拘泥,陛下用其执宰,不过是取其方正而已。在下所学甚杂,想来不会入梁大人的法眼。”
“浩然如有心,某亦可推荐于皇太孙殿下。”
柳正风一怔,道:“在下最烦难者,不过是官场上迎来送往,屈膝跪拜。皇太孙或者是可投奔之人,然在下却实是惫懒之人,皇太孙日后威仪渐重,在下却深恐不慎触犯。”话虽然是以玩笑口气说出,语意里却是非常诚挚。
孟丽君一怔,柳正风的话里似乎触摸到了她心底里隐藏着的一些心思。是的,自己也不原因在官场上屈膝跪拜……就目前来看,铁穆似乎也不重视这一些。但是,等铁穆登上大位之后……
柳正风又说道:“在下虽然有心于国家,然而却无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不是不想为官,而不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孟丽君微笑道:“即使如此,浩然又如何认定某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某为人,能够不负浩然重望?”
柳正风笑指那本《中华简史》,道:“在下自负有识人之明。前几日阅读此书,已知公子心思,在于天下。其中借孔圣之说,发自己之见,端的高明之极。”
孟丽君见他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再掩饰,便问道:“在浩然看来,某此书中,又发了哪些自己之见?”
柳正风笑道:“公子反复强调,不过是一个‘仁’字罢了。而借这个‘仁’字,公子想要实现的,是——”略略一顿,说道,“天下苍生,人人平等!”
这“人人平等”四字一出,孟丽君不由大吃一惊!在那一刹那,她几乎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另外一个穿越者!
柳正风显然没有注意郦君玉的脸色,他只是继续说下去:“远古之时,天下并无阶级之分。此后财产私有,阶级兴起,人遂分等级。到宋一代,士大夫阶层地位,更是高得无与伦比。我朝承继前朝制度,对士大夫继续实行优容态度。士大夫不因言论获罪,本是好事,然而我朝官吏,亦因此少有制衡。最近两年,黄河决口,湖广饥荒,都是**,非全是天灾也。”
柳正风说到这里,略一停顿,翻开了手里的《中华简史》,说道,“公子经历过湖广事件,自然知道此中因果。所以论著《中华简史》,是想借孔圣之说,自上而下改变上层的某些看法,一改我朝积弊!”
此话说中了孟丽君的一少半心思。正要说话,柳正风已经继续:“这几日我反复思量,也妄自揣测过公子的心思。这大半年来,公子蛰伏明州,看似是专著于碌碌小事,追求蝇头小利罢了,但是结合此书,我却不能不猜测,公子专著于商道,并且以商人之子身份应征于朝廷,是有意图的。”
孟丽君再次有些吃惊了:“到底有何意图?”
柳正风笑道:“士农工商,商者地位最低。要约束士人阶层,必要其他阶层出力。商人地位最低。”
话说得如此明白,孟丽君不由站了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知己!而且,可能是唯一的知己!而且,这个人还想要投奔自己!自己怎么能够再行拒绝?
但是,孟丽君还没有激动得昏了脑袋。平息了一下激动心情,她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端正了脸色,她微笑着、极平静地说话:“那日在牛家一院子中,某一句无心之言,竟然蒙受了圣上恩旨嘉奖。圣上之恩已经谢过,而浩然传言之德,却还未感谢。”说毕,躬身作揖。
荣兰站在一边,见这柳浩然一句一句条分缕析,也正为公子高兴,却突然听公子说出这么一句话,先是有一瞬的莫名其妙;继而就明白过来。
那日在小院中,公子曾经跟自己说了一句“不敢参加殿试,只怕辜负天下之民”之类的言语。没有想到,这话竟然很快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公子也因为这句话受到皇帝的嘉奖。
这本是好事。
但是,问题是——皇帝怎么知道了这句话?而且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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