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山下等了半晌,武长老才迈着悠然的步子,姗姗来迟。他两手空空,一身轻松,难怪武宁那个包袱显得格外沉重,原来它承担着两个人。
由于不知天雷城中事态如何、耽误不得,武长老吩咐武宁设下穿行风阵,以灵力为基、风力为媒,驭风带路,直接穿行到天雷城附近,然后步行入城,再做打算。
于是一舟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武长老带队出行,以历练弟子为名,事事都由武宁一手包揽。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师尊出来一趟,倒像是游山玩水的闲客,顺便看个热闹。什么事态紧急,在她看来分明是老师尊嫌山高路远,不愿奔波!
直到置身于武宁布下的穿行风阵时,一舟这才放下满腹非议,她莫名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尤其是充斥耳边的狂风呼啸之声,越听越熟悉!
一个难以名状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她悄声问雷少道:“雷少,你还记不记得走山阵里,把我们卷到河边的那阵旋风?”
雷少本就感同身受,满腹疑团,不知缘何会作这种感觉。经她旧事重提,他猛然记起那场无妄之灾,难以抑制地重温了那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的噩梦。他不禁面露菜色,只觉得两腮隐隐作痛,难以启齿道:“不会是......”
滚滚风阵里,武长老的声音仿若洪钟,恰如其分地响在耳畔:“哈哈哈,是我没错。那日人多口杂,难免一时眼花,殃及无辜,罪过罪过。哈哈哈......”
一舟不禁脸现黑线,张口无言。您老人家一边道着罪过,一边大笑连连,诚意何在!仗着自己一把年纪,就可以如此顽皮吗?!
这一路乘风破浪、惊喜连连,几个年轻人历尽沧桑、从风阵里放出来后,俱都尴尬无言。唯余武长老一人满不在乎,双手拢于袍袖中,扬首前行,发带随风轻拂,俨然还是苍和山上那个不染凡尘、仙气飘飘的长老。
一行人终于踏入天雷城中。此城熙熙攘攘,笙歌鼎沸,街上行人奔走如市,商贾云集,与钟灵毓秀的修真世家毫不沾边。
一舟忍不住好奇,一般修真门派选址,大都选在灵山秀水、庙宇道观,无一不是清逸绝尘之地。鼎鼎大名的天雷城却反其道行之,落于喧哗闹市中心。雷少为人直爽,她便直接问了出来。
雷少解释道:“天雷城人杰地灵,我雷家本是城中世袭大户,祖上出了一位奇人,修行有成。后来祖先悉心教导子嗣,加上附近不少人慕名而来,拜入门下。久而久之,弟子越聚越多,便有了天雷城之名。”
一舟哦了一声,想起一句老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直到站在雷府门口,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修真大家。
这座诺大的雷府,举目望去,尽是琉璃金顶,碧瓦红墙。行入府内,琼楼玉宇林立,无不精美绝伦。其上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比之王宫贵府亦不遑多让。修真大家,果真家大业大。相比之下,雷少平时那副做派,简直称得上克勤克俭、低调纯朴。
第一次走进这座府第,若无人指引,恐怕会迷路。府中往来出入都是天雷城门下弟子,自然,也都带着那顶标识性极强的紫云天雷冠。
一想到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内,五雷轰顶帽遍地开花,一舟顿时心生感慨: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真想大发慈悲,给这座府邸装个避雷针......
她不禁又偏头扫了一眼雷少。雷少生自名门,风华正茂,本是英俊潇洒的阔绰公子。奈何,五雷轰顶帽光芒万丈、太过耀眼,以至于她每次看到,都觉得十分讨喜。
苍和长老大驾光临,天雷城城主雷泽铭,亲自来接。
他稳步迎出时,一股显赫家主之风扑面而来。紫袍玉带,尽显大富大贵本色,冠帽之下眉宇开阔,目如辉月炯炯有神,面容沉毅,不苟言笑。
天雷城城主,富可敌国,秉公任直,深受百姓敬重,俨如护佑一方平安的土地神。甚至那顶紫云天雷冠戴在他头上,不显半分滑稽,反而衬得他越发伟岸高大。
雷城主客套周到,把众人请入正厅落座。陈明前情后,他皱眉沉吟道:“我确实不曾召你,难道牡丹花妖当真在此?可近日城中并无异状。”
他顿了顿,抬头问道:“那召令呢?”
闻言,雷少从袖中掏出一物,那是一枚方形的木质令牌。
雷城主单手接过,五指微张,掌心灵力盘旋涌动,那枚令牌便悬空而起,竖立在半空,周身隐隐泛出一层暗沉沉的紫气,一如牡丹花妖身上的妖气。
武宁哼了一声,语中怒意匪浅:“果然是她。眼下仇人到齐了,她却临时怯阵,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