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冷月,茕影立,一片霜白。
溶溶月色中,一个玄色身影,孤伫于那片临崖的旷地上,身后一抹纤长的暗影。
他昂首望月,满面苍凉而哀伤。
“凌杰,走!”我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轻声呼唤。
凌杰静默须臾,摇了摇头,“你我既已两清,便再无瓜葛。”
微一怔愣,宛尔笑道,“前言不过戏语,一条命,怎能如此清简便了断?”
既已答应凌紫萱,今日无论怎样,也得带凌杰离开。虽然之前以为做杀手,也好过与我一起亡命奔逃,可如今情势变化,或许自己真有可能给凌杰一份正常生活,也不定?
“你……”凌杰攸地回首,一双深澈似碧潭的黑眸中,似霜雪般的寒意,似激浪般的怒意,毫无遮掩地绽现无疑。
我嫣然一笑,不以为意地瞄了瞄一脸冰霜的凌杰,“之前,你可是答应护我周全的。”
“紫萱与你谈了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冷声质问。
我轻扬嘴角,浅浅一笑,“与你无关。”说着,踱至其身侧,继续道,“你需记住的,便是你的诺言。”
“你……”冷冷地注视,似能将我霜冻般。
就在这时,尾随而至的凌紫萱,已娇声冷叱插言,“凌杰,你背叛师门,早当处死。放你一马,只因一脉血亲。此番破例,允你在此停留,全因雪琴。望你速速离开,否则……”
凌杰一僵,那幽冷、深邃的目色一沉至底。
好半晌,他方慢慢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紫萱,你便如此醉心这门主之位?”一字一顿,皆似血泪凝成。
“是。”凌紫萱漠然地瞥了瞥凌杰。
凌杰紧咬下唇,缓缓阖上眼帘。那双垂于两侧的手,徐徐拳紧。轻微的颤抖,发白的骨节,昭示了他此刻激越的心绪。
明明深厚的情意,却偏要弄来如此隔阂,心痛滴血。
山间静寂,唯有阵阵暗涌的山风,发出“呜呜呜”的呼啸声,其间,时起时伏一点微不可闻的“吡呲吡呲”衣袂飞扬之音。
三人凭望而立,各怀心事。然,我,终究只是一旁观者,虽已涉入其中。
良久,我终于率先打破这份沉静,轻轻拍了拍凌杰的肩,“走吧!”
凌杰阖眼轻叹一息,方再次举眸,深静地望着凌紫萱,沉声道,“我命之不久,但,不管魂灵何处,依旧祝你平安。”说罢,深邃的眸光又驻留须臾,方兀自举步,毅然大步向山下行去。
坚定离去的背影,渐渐溶入了暗黑无尽的夜色中,山路里。
敛了目光,寻觅凌紫萱。此刻,她已背身立于悬崖边,仰望横空残月。
娇小的身影,稚气的面庞,却含凝着凝重的沧桑和悲凉。
轻叹一息,也施了轻功,随凌杰而去。
由于担忧寒冥谷之情形,我和凌杰下山后,便立刻策马驰行,赶往寒冥谷。
昼夜兼程三日,终于在第四日的深夜,将近寒冥谷。
天霁齐开,繁星闪烁。朗朗夜空,风冷如刀。
往昔清冷、了无人迹的道路,如今,既便子夜,也有不少人,或骑马,或坐车,三三两两,队队而行。他们有的神色凝重,默语赶路,有的大声畅谈获宝之梦想,有的面色疲惫,呵欠连天。
思虑再三,决定扮作通常觅宝之人,混入寒冥谷,看看情形,再说。
斯时,一个亲切而低沉的声音,以传音入耳之法,送入了我的耳际。
“雪儿!”
熟悉的声音,让我立刻笃定必是哥哥无疑。
忙勒马,循声而望,只见一身藏蓝色对襟袍衣的哥哥,立于道旁的小径阴影之处。
本有些焦灼的心,不由欣喜无比。
冲哥哥嫣然一笑,便欲侧首,招呼凌杰。凌杰,却似已看见哥哥,向我点了点头。
手执马辔,调转马头,行向路旁小径。前行稍许,才翻身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