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常顺娘作势推他,不过她也是做做样子,哪里推得开他,“我这还在月子里呢,小心待会翠姑进来看到。”
秦持重还要和常顺娘调笑两句,眼睛余光忽然瞧见翠姑端着洗脸水进来,连忙起身坐直,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正经无比,只是转换太快,一时间有些僵硬。常顺娘扑哧一笑,也不戳穿。待梳洗完毕,翠姑快手快脚上了朝食。在常顺娘面前的案几上只一碗炖得烂烂的粳米粥,间杂几丝碧绿的蔬菜,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只因大夫吩咐常顺娘这两日的饮食必须清淡,所以没有常见给产妇大补之物。而秦持重则坐在床前的桌子边,他的朝食又跟常顺娘的略有不同,除了粳米粥外,还有一碗豆浆和两个包子并一小碟香油鸡丝。他笑道:“难为了翠姑了,这大冬天的还弄到蔬菜。”
常顺娘也笑道:“翠姑确实是个有心的,虽然是服侍我没多久,却是一心向我。”
翠姑说道:“婢子对夫人好那是应该的,怎敢受您一赞?况且这些蔬菜是殷老夫人昨儿叫罗氏夫人送来的,婢子实在不敢居功。”
“如此说来,岳母大人甚是有心。”秦持重说罢,不再言语,专心吃起朝食。君子食不言,他虽然只是个秀才,对这些还是十分看重。
常顺娘有心事,堪堪吃了小半碗粥,就停筷让翠姑撤下去。熬到秦持重也吃完,她才觑个时机,装作不经意问道:“老爷昨儿怎的喝得酩酊大醉?”
秦持重哈哈大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似乎想起什么,拍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接着就翻起刚才换下的衣裳。翻了一阵子,他奇怪道,“怎的不见了?”
常顺娘坐在床上问:“老爷要找什么?”
“昨儿我戴着的荷包,就是你以前绣的那个,藏青色圆寿纹的。”
常顺娘莞尔一笑,说道:“方才你换衣裳的时候,我见翠姑放妆台上了呢。”
秦持重伸手拿过那个荷包,笑嘻嘻坐到常顺娘跟前,从里面取出一串珠子,对她说道:“我一个老朋友,许多年前出海跑船去了,一直不见回来,还以为人没了。不料他前些日子回来,正巧经过这甘明镇,在大街上看到我,昨儿寻到咱家,拉我出去喝酒。又听说我弄瓦之喜,顺手就送了这个做贺礼。”
常顺娘拿过那串珠子一瞧,虽是外行,也能看出来并非凡品。珠子一共十颗,用一根红线粗略串着,每一颗都一般大小,比男子的拇指盖还要略大,浑圆饱满。更奇的是,不似一般珍珠那样纯白的,居然是淡淡的粉色,还隐隐泛着一层莹润珠光。
“你那什么朋友,出手竟如此大方?这珠子一看就异常珍贵,你快收起来罢。”常顺娘把那串珠子放回秦持重手里。这种宝物,她可不敢收。
秦持重反手把珠子塞进常顺娘手中,说道:“这是送给咱们阿雪的,你替她收着,以后给她做嫁妆。”
“相公……”常顺娘有些感动,秦持重想都不想就把这样的宝物给了刚出生的女儿,可见他确实是高兴的。
秦持重用手指轻刮了一下常顺娘的小鼻子,笑道:“瞧你,怎么竟好像要哭了?我知道,你生了女儿怕我不高兴吧?这哪能呢。”他轻轻搂住她的肩膀,继续道,“你也知道,我那没福的第一个孩儿……唉!老天爷好不容易赐我一个孩儿,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常顺娘这才用衣襟轻轻拭了拭湿润的眼角,顺势靠在秦持重的肩上低声道:“老爷是我和女儿的依靠,以后您可千万不能不管我们娘俩。”
“哪能呢。”秦持重忽然轻轻叹口气,说道,“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娘那边你别担心,毕竟你也是生下了我们秦家的子孙,她难道还会让你们流落在外不成?再过一阵子吧,我看她也是松口了的。”
常顺娘点点头,秦持重的话让她放心不少,就算老夫人那边不怎么喜欢她回秦家去,可相公的心还在自己身上不是?这时又听得秦持重道:“阿雪的大名我昨儿想好了,就叫宝珠如何?以后呀,她就是我们的宝贝。要不是我那朋友送的这串珠子,恐怕我还得好费一番心思呢。”
常顺娘展颜一笑,道:“就依相公了。只是……”她把玩着手中的珠子,状似不经意说,“老夫人那边对阿雪的名字……”
“女娃不入族谱,不必依着排行的字号来。娘向来不管这些,我这个当爹的做主就行。”秦持重答得甚是干脆。
常顺娘温顺地点点。秦持重默念着女儿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越念越顺口,越念越喜欢,越念越高兴,不禁为自己起的名儿得意万分。
他们夫妻二人自顾说着悄悄话,丝毫没有留意到睡在床上里侧的小娃娃睁着一双妙目,表情似乎是十分无语地看着他们。下一刻,她小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那细语温存的小夫妻两立刻慌了神。常顺娘小心翼翼抱起现在已经有了大名叫秦宝珠的女儿,手忙脚乱哄着:“姐儿别哭,别哭……”
秦持重也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儿跟着常顺娘说:“姐儿别哭,别哭……”
这时翠姑进来,见到此种情形,扑哧一笑,道:“老爷,夫人,婢子小时候见人家带娃娃,这娃娃哭了,要么是因为尿湿裤子,要么是因为饿了。没见像你们这么哄能奏效的。她那么小,能听懂你们说的话?”
常顺娘一听,赶忙去摸女儿的小尿片,见还是干爽的,心道女儿应该是饿了,正想解开衣襟哺喂,又见秦持重在身旁,觉得不好意思,一时间僵在那儿。<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