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会等你的,”他回过头,看着木槿因为跑来时散乱的头发,遂伸手去拂了拂她的青丝,道,“我也是刚到,你不用这么急着跑来的。”木槿微微笑着,像是八月盛开的瑾花,羞涩怜爱。
日子如流水,在白驹过隙的岁月中平稳走着。在为太宗皇帝守丧的这三年,宫里的喜事全都作罢,百姓也都搁置了所有的红事。直到天朝迎来第四年的春日,才解了守丧的禁忌。街上一时放炮庆贺,热闹非凡。
连日来,木槿都会陪着安逸云到观景楼去,或是说笑,或是联诗,或是饮茶。只是安逸云的寒症越来越严重,时不时会呕吐,最严重的一次,是四肢发冷,唬的木槿哭了出来。
安逸云笑着安慰木槿:“放心,宫里有最好的御医,难道害怕治不好么?”虽然木槿也知,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不过好在随着春天的到来,他的寒症也会好很多。天空晴好的日子,木槿就会带他到外面晒晒太阳。
这日,浮云万里,阳光极好。木槿已经给宫里请了假,来到齐王府上亲自照顾他。府里的管家说安逸云根本就不吃药,木槿只好亲手熬了药,然后端到他手边。他这才开心的吃了药,坐在光线清暖的地方,听木槿为他读《春秋》。
安静,祥和,静谧。这才是木槿想要过的生活,没有彼此之间的隔阂,只是简单的默契。一个眼神,亦已足够。此时是柳絮纷飞的时节,他看着阳光下的柳絮在空中飘舞,偶尔顽皮的粘在木槿的发丝上,像是一朵绒花。
“还记得这根簪子么?”他拿出一根金簪,木槿接手来看,上面有很好看的瑾花。就像是安泽宇送自己的那只手炉精致,“王爷,是你做的?”木槿惊喜万分,因为安逸云从来都不给自己做东西的。
他笑了笑,道:“还是你亲手把这根簪子,插在我的胸口上的呢,你难道忘了?”怎么会忘记,三年前,是自己伤了他的心,木槿很是愧疚。“我把它雕成了瑾花,你喜欢么?”他笑着看木槿,只见木槿欢喜的点点头。
这时管家来报,说宫里来人了。原来是祥瑞,他对木槿道:“葵姐姐让我告诉姑姑一声儿,说是让姑姑赶紧回宫,皇后娘娘就在咱们掬尘阁呢。”连皇后都亲自登门掬尘阁,木槿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拜别了安逸云,跟着祥瑞回了宫。
果真,皇后已经坐在椅子上饮着茶水,木槿整了一番衣装,向皇后行礼:“不知娘娘移驾掬尘阁,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让晚莹通报一声就是,何劳娘娘亲自跑一趟?”
“云儿的病好些了么?”皇后关切的问,安逸云是她的侄儿,她自是十分关心。木槿如实答道:“谢娘娘关心,托圣上和娘娘的福,王爷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皇后笑着点头:“天朝还需要他呢,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木槿的脸儿微微一红,说道:“娘娘过奖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既然云儿的病情稳定了,你就回来吧,”皇后道,“雪吟的婚事,因为为太宗皇帝守三年的丧事,所以给耽误了。”
她记得清楚,还是在三年前,西山狩猎的时候,雪吟就曾说起过她要成婚的事情,可没想到,却是耽误了这么久。木槿莞尔一笑:“江城公主如今已经十九岁了,不然早在三年前就该成婚了。”
见木槿也是点头同意,皇后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和司礼部的佟大人处帮忙。晚莹,秋葵她们也可以替你分担的,为她筹备婚事要紧。”皇后又啜了一小口茶水,道,“咱们欠她太多,所以就应该弥补她一些。”
想想也真是可怜,自幼离开父母身边,随后又在梁府中长大。为了讨回自己的幸福,雪吟不惜出卖陆家和自己的养母梁夫人,终是挣得了自己的公主地位。可是她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很多,比如信任,比如亲情。
就连十个未央公主,也抵不过一个雪吟。宫里人对她是厌恶至极,如今听说她要出嫁,都在暗地里拍手称快。不禁又慨叹,那个可怜的驸马爷洛元熙,不知怎样被雪吟所折腾呢。
不管怎么说,雪吟也是皇室血统,万万不可怠慢了。木槿收拾了一下心情,来到礼部佟大人家,轻叩府门,被佟管家接到了厅堂。不一时便有丫鬟上茶,饮茶的当儿,木槿环视四周,这佟府倒是朴素典雅,和了自己的心性。
火炉里,银炭烧得通红,因为上面罩着一层镂空双层藕荷色火盖儿,所以并未有呛人的气息飘出,反倒是有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她循着这香味儿,在一方桌案上找到了一只杏黄色的香炉。
正是这里面发出的香味儿,像是八月的桂花,香甜,却又不失淡雅之气。“这是九月的桂子,”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男子声音,“还是去年秋天,我在碧落宫旁折的桂枝,研磨成粉的。”
当木槿回过头时,却看到了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立在自己身后。只是他的眼神那么忧郁,像是隐藏着许多心事。看来这位必是佟大人的公子了,木槿朱唇轻启:“想来公子便是佟府的少爷,奴婢是坤宁宫的派来,与佟大人商议江城公主的婚事,还请佟少爷将令尊请出来。”
他就是佟府的嫡长子,唤作佟绍斌。他轻声说道:“家父早就知道了,还请姑娘随我进去。”说着将木槿请进了里屋,跨过一个独门小院,便是里屋的小厅了。此时佟克洪已经理好衣装,对着木槿拱手笑道:“瑾姑姑亲自前来,佟某未曾迎接,还望姑姑恕罪!”
虽说木槿是坤宁宫的侍女,可到底是个宫女,怎能让一个礼部侍郎对自己行李。她忙搀住佟克洪,笑道:“佟大人不必多礼,奴婢也只不过是一个丫鬟。”说着将佟克洪扶到椅子上,自己也向对面的椅子座了。
担任礼部侍郎已是二十多年的佟克洪,服侍了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以及现在的明德皇帝,可以算得上是三朝元老的大臣。虽然在朝政上无所政绩,可他一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太祖皇帝在位十年,太宗皇帝在位三年,可是最后都死于非命,令天朝一度群龙无首。如今的安怀义,却不知是怎样的君王。只是明眼人看着,只知三年丧事过后,这位安怀义便大选**,**声色,怕也不是长久的。
面对着昔日在宫里,见过的那个小丫头木槿,竟能死里逃生,辗转又回到宫中,做了坤宁宫的侍女,而且被其他宫人称为姑姑,真是不简单!他叹声:“瑾姑姑还真是有福之人,臣当时便觉着,您必是那枝头的凤凰。”
木槿抿嘴一笑:“凤凰奴婢可担当不起……奴婢这次来,就是为了跟佟大人商议江城公主的婚事,不知佟大人可有谋划?”“不知是造孽还是福报,”他长叹一声,说道,“江城公主可是太祖皇帝的爱女,臣还得酌情办理。”
这个木槿知道,宫中嫡系公主,也就是正宫皇后的公主出嫁,必得要丰厚的嫁妆。像是高祖皇帝时期的安庆公主,只嫁妆就装了整整十大车。更不要说是什么玛瑙翡翠,金银首饰了。
“照理说,她是前朝的公主,”佟克洪道,“不然圣上登基,怎就改了大夏国?自称明德?所以老臣才刚从宫里回来,问明了情形,才敢筹备。”即便是前朝公主,也应照前朝来办。
所以佟克洪缕缕胡须,说道:“至于这宫中事宜,还望瑾姑姑赐教才可。”“佟大人说笑了,”木槿笑着起身,道,“如此,公主的婚事有劳大人,奴婢这就告辞。”说着便要起身,佟克洪让佟绍斌去送木槿。
到了门口,木槿止住脚步,回身对佟绍斌说道:“佟少爷不必送了,还请回去吧,外面冷。”他也回礼笑着,可是在木槿看来,他的神情是那么忧郁,让她不禁对这个佟绍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