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夹道欢迎’?”
“还是吴王刘鼻的‘下马威’呢······”
如是想着,使者也是心下稍一沉,面上却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容;
将手中的节杖握得更紧些,将腰杆挺得更直些,使者便强自镇定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才走出去不过百步,刚远远看见吴王刘鼻的身影,使者便闻耳边,传来吴王刘鼻那苍老、沙哑,却又极具穿头颅的嗓音。
“吴王臣鼻参见陛下”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突然响起的拜喏声,惹得那使者微微一愣,只片刻之后,广陵城西城门外,便随即响起一阵震天齐吼。
“臣等!参见陛下!”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
被这突然响起的震天吼声吓得一愣,那使者面上神情虽还勉强镇定,但在没人注意到的角度,腿肚子却是轻轻发起了颤······
“朕、朕躬安······”
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那使者才勉强缓过神,又后知后觉的赶忙一侧跳,将身子侧避开,手紧紧握住天子节牦,道出了那声迟来的答复。
——天子节牦,等同于‘如朕亲临’。
每一个见到节牦的人,都需要以对待天子本人的礼节,向那杆节牦行礼。
而作为天子的使者,当有人向手中的节牦行礼时,便需要有这名手持节牦的天子使者,替天子答礼。
只不过今天这位‘天子使’,却显然有些不合格······
“吴王臣鼻,参见天使!”
不一会儿功夫,便见年过花甲、多年来都因‘病重’而没能朝见长安的吴王刘鼻,此刻却健步如飞的跑到了节牦前。
对节牦再躬身一拜,这才神情振奋的侧过身,看向那手持节牦的使者。
见刘鼻这般作态,那年轻的使者又是一愣,面上仍带着些许慌乱,显然没能从方才的情绪中调整过来;
感受到吴王刘鼻望向自己的怪异目光,年轻的使者更是赶忙昂起头,极为刻意的咳嗽两声,才强装镇定的看向左右。
“吴王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用吴国的强盛兵力,来恐吓天子的使节吗?!”
分明是一句本该中气十足的质问,从年轻使者口中道出,却又明显带上了些许心虚。
刘鼻倒是没注意到年轻使者的异常,只面带笑容的解释道:“陛下所遭遇的困难,寡人已经听说了。”
“这才召集了吴国的部队,到广陵附近,等候陛下的诏谕到来。”
“现在,使者也已经来了,就请直接告诉我:陛下,究竟需要吴国做什么吧;”
“——如果是衡山王要作乱,那寡人即刻发兵****定叛乱”
“——如果是齐悼惠王的子孙居心叵测,那寡人即刻北上,镇压乱臣贼子!”
“哪怕是边墙有事,寡人这数万吴国精锐,也随时准备为陛下,战死在长城以北的草原!
”
满是诚恳的解释了吴国军队,大半汇集于广陵城的原因,又信誓旦旦的表明态度,吴王刘鼻望向年轻使者的目光,也是愈发迫切了起来。
待那年轻使者满是孤疑的低下头,却看见此时的吴王刘鼻,已经是甲胃着身,随时准备引军出征的架势,一时间,也不由有些疑惑了起来。
“这······”
“就是吴王刘鼻?”
“不都说吴王刘鼻,是面生虎狼之相的乱臣贼子吗······”
“——天使?”
思虑间,吴王刘鼻发出一声轻呼,才将使者飞散的心绪拉回眼前。
满是古怪的再打量刘鼻一番,却发现刘鼻仍是一副‘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架势,年轻使者终是孤疑的低下头。
从怀中,取出一方极具标识性的方形木盒,双手平举于胸前;
不等使者那句‘吴王接旨’喊出口,却见吴王刘鼻,在看见那方木盒的一刹那,便已经迅速跪倒在地。
“吴王臣鼻,恭闻陛下圣训!”
见此,年轻使者纵是仍有些诧异于刘鼻的态度,也只得面色古怪的低下头。
从木盒中,取出那张盖有天子印玺的诏书,将其摊开,并举于胸前,年轻使者的嘹亮嗓音,便在广陵城西城门外上空响起。
“诏曰:尧禅位于舜,有言: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朕于国无功,而承宗庙、社稷之重;每念及此,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朕之不德,有损太祖高皇帝、先太宗孝文皇帝遗德。”
“今有天象示警,乃言:汉之东南,必有祸乱;”
“朕初不知,自省太庙,反致天火降世,播于洛阳东宫。”
“朕常闻: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今天象示警,祸乱之源直指东南,朕纵不敏,亦不敢有违天意。”
“乃令:削吴王刘鼻土会稽、豫章二郡,以儆效尤;”
“若往迷途知返,则复归此二郡入吴国土······”
朗声诵出诏书上的内容,年轻使者也终于是镇定了下来,漠然抬起头,将手中诏书先前一递。
“吴王,奉诏否?”
一语问出,便见年轻使者面色剧变!
——因为使者看见,在自己发问的同一时间,吴王刘鼻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竟涌现出一抹令人心季的冰冷······
“呵······”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锵!
!
一阵癫狂的笑声,惹得在场的吴国官员、将士纷纷抬起头,却见吴王刘鼻勐地拔出腰间的利剑,直指眼前的年轻使者!
“王何为?!
”
惊骇欲绝的一声惊呼,却惹得吴王刘鼻面上讥讽之色更甚。
“听说天有异象,寡人还以为,是淮南厉王、齐悼惠王的子孙,又或是北方的匈奴人,让上苍发出了警醒······”
“——寡人万万没想到,导致江山、社稷陷入艰险的,居然是逆贼晁错······”
极尽讥讽,又满含怒火的一声呼号过后,便见吴王刘鼻摇头苦笑着低下头······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
待众人回过神,却见那年轻使者,已经是神情惊骇的捂住脖颈,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那双惊骇的双眸望去的方向,吴王刘鼻却是阴恻恻一笑,抓起衣袖,将剑刃上的血擦去;
而后,那柄被吴王刘鼻擦干的剑刃,便直指向天空······
“传寡人王诏!”
“——贼子晁错,妖言蛊惑陛下,离间刘氏宗亲,导致上苍发怒,不惜降下天罚示警!”
“身为太上皇刘太公的子孙、太祖高皇帝的族亲,寡人,绝不能坐视贼子晁错,败坏我汉家的宗庙社稷!”
“现在,寡人要带领吴国的忠臣义士,杀入长安,诛灭蛊惑天子的乱臣晁错!”
“——寡人今年六十二岁,亲自带兵出征!”
“——寡人最年幼的儿子,今年十四岁,也将身先士卒!”
“凡吴国境内,年十四岁以上、六十二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应征!”
一番极具蛊惑性的演讲,只引得在场的吴国官员、将帅,不知不觉的热血沸腾起来。
片刻之后,整个广陵城上空,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诛晁错,清君侧!
而这句千古名言的出现,也意味着这一天,必将会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子启新元三年,春正月甲子(初一),吴王刘鼻起兵广陵,名诛晁错、清君侧,实篡刘汉、谋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