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雪后初晴,鼓楼西大街上商贾云集,熙来攘往。
跟昔年相比早已换了一番人间烟火。
天玺帝徒煜在贾琮与徒垚的小脑袋上轻轻一拍,强颜笑道:“行,都去玩吧。”
“只不许胡闹淘气……”
贾琮隐约觉得天玺帝徒煜与自家那便宜老子之间,似乎陡然多了几分绵缠不尽的哀伤之意。
一时间却分辨不出个中缘由。
贾赦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思细腻,不想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低声唤道:
“有禄,贾安贾乐,这街上人多眼杂,你们三个要好生跟着三爷六爷。”
戚有禄与贾安贾乐齐声应道:“是,老爷。”
天玺帝出宫虽然是白龙鱼服,身边当然不会没有隐匿在人群中的皇家暗卫守护。
贾琮跟徒垚才离开,夏守忠便朝人群中暗暗使了个眼色。
立时便有几位身材精壮,气血充盈的人悄悄跟了上去。
大街上。
徒垚拉着贾琮一叠声地问道:“贾琮,你准备带我去哪玩?”
“咱们去看斗鸡,斗蟋蟀好不好?”
“要不,去喝花酒?”
贾琮这一脑门子白毛汗:“小六子,你还有点谱不?”
这胖小子该不是在宫里憋久了,憋出什么毛病了吧?
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喝什么花酒!
“这边来。”贾琮带着徒垚朝街东最为显眼的一座银楼走去。
这座银座装潢极为豪奢,进门是满眼珠光宝气,客人却一个都没有。
几名身穿同一款式衣裳的伙计都在柜台边闲着。
徒垚大惑不解:“贾琮,你要买首饰?”
“这些玩意我娘有好多呢,还要漂亮得多,早说我带几件出来给你不就完了?”
“非得跑这里来?”
徒垚站在摆满首饰的柜台前东张西望。
只觉得这些首饰样式都稀松寻常得紧,压根没有他娘戴得那些好看。
贾琮心中暗笑,你那娘可是正宫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这些市井银楼今天敢打造出那样的首饰,明天就能因为僭越之罪关进顺天府。
“小六子,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看,不许乱说话。”
“不然我马上带你去月茗轩,交给你爹看着!”
贾琮装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吓唬这小胖子。
不然,还指不定从他嘴里说出些什么来。
徒垚用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捂着嘴巴,眨巴着一双小眼睛装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见贾琮第一面开始,就十分喜欢这身材纤瘦,面容清俊的少年。
贾琮抬声叫道:“伙计!”
银楼伙计连忙走了过来:“两位小少爷要看点什么?”
贾琮跟徒垚虽然穿得都是家常冬装,并没有外罩大毛衣服。
但是,从领口袖口露出的价格不菲的昂贵风毛,却瞒不住这些常年在银楼里讨生活的伙计眼光。
身后又有贾安贾乐戚有禄三人跟着。
很明显是两位家境丰裕的小少爷。
“我想要一支迎春花样式的金簪子,可有没有?”贾琮问道。
迎春花花型甚小,并不起眼,一般银楼里甚少做这个样式的簪子。
伙计摇摇头:“这个没有,不过有其他的花样簪子,小少爷要不换个别的?”
贾琮低头想了想:“这样,你拿纸笔来,我画个样子给你,帮我叫你们银楼的匠人师傅定制一支。”
伙计略微有些为难,转头望向掌柜的:“掌柜的,您看……”
掌柜的连忙走来:“可以,可以,若是金簪样式新奇,我不收小少爷的工费都使得。”
贾琮笑了笑:“那倒不用,银子不会少你一分一文。”
他如今假假也是个小富翁,这区区十来二十两银子,自然不在话下。
说着,贾琮便在纸上画了一支迎春花样式的金簪,簪头垂落数行精致流苏。
样式果然甚为精巧,掌柜的满口称赞不绝。
贾琮笑问:“就打一支这样的簪子,要多少银子?”
“小少爷,金价是十两银子,若是能留下图样,老朽便不收工费……”
贾琮不等他说完便开口笑道:“工费我照旧给你,贵银楼想用这图样也使得,不过么,必须一个月以后才能用。”
“一个月内,我在神京任何银楼看见这个样式的金簪,都是贵银楼的责任!”
“十倍赔偿!”
掌柜的大喜:“成交!老朽保证一个月内,市面上仅此一支,绝不外流!”
一个月之后正是年下生意最好的时节,这支金簪带来的利润绝对可观。
也免得今年又闹饥荒。
贾琮正打算付银子,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戴着碧玉扳指的大手。
“张掌柜的,拿过来给爷看看,什么首饰样式这么神奇?”
“还一个月内不得流传出去?”
贾琮避开那只手掌,将金簪图样收好,循声看去。
此人身材高壮,浓眉大眼。
穿一件玄青色缂丝狐腋毛皮褂子,戴着貂皮护耳,华贵非常。
却是曾经一起在家学上过几天学的薛蟠。
心中暗道,原来是薛家的银楼,这就难怪生意不好,伙计们都闲得打苍蝇了。
“诶诶诶,你收起来做什么?”
“整座银楼都是我家的,难道还看不得了?”
“赶紧拿出来,好处多着呢!”
张掌柜连忙陪笑道:“薛大爷,这图样是这位小少爷自己画出来的,不是咱们银楼师傅的……”
薛蟠大大咧咧地道:“自己画的又怎样?爷有得是银子!”
“随便打发这小子几两银子不就成了!”
说着“啪”一声,在柜台上拍了一锭十两纹银。
贾琮不想被薛蟠认出来是他,皱着眉头侧过身去。
而一旁站着的徒垚面上已然带了几分薄薄的怒气。
纨绔子弟什么的,最讨厌了!
贾琮朝徒垚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掌柜的,既然你家少东家来了,想必今儿不得闲,不如咱们改日再谈。”
贾琮不想多事,低着头,拉住徒垚转身便走。
张掌柜心中舍不得那张精巧图样,连忙唤道:“这位小少爷,略等等!”
薛蟠见贾琮连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就像眼中完全没他这个人似的,胸中怒气渐生。
“站住!”
“爷没让你走,你敢走一个试试?”
贾琮心中火气再也忍不住了,抬头直视薛蟠。
“白痴,你称谁的爷?!”
薛蟠终于看见贾琮那张眉目精致的小脸,满腔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几若连骨子都要酥倒。
连忙换上一张油腻腻的笑脸:“这位小兄弟是不是哪里见过?好生面善?”
贾琮这段时间天天跟着戚有禄与贾安贾乐习武,膳食补品样样不缺,整个人气质大变。
早已不是当初缩在家学角落的小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