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说的。我希望你面对池修的时候,也能说出这么冷静的话。”如雪得胜一般地勾起嘴角,“池修有事儿瞒着你,如果你想知道所有真相,待会儿我出去之后,你偷偷跟着,我帮你引开池修,你去中心营帐里,自己看个清楚。”
说完,如雪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我深呼吸了几下,握了握拳,才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如雪到中心营帐时,池修和沈峪等在外面,他们三人一起向另一侧的军营走去。如雪走出几步,转头递给我一个远远的眼神。我等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帐子里。
扫视一圈一如往常的中心营帐,那个曾经是兄长端坐的上座,现在常常是池修的位子,偶尔需要兵权的时候,我也会被拉过来坐在那里。我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案几,那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图册和文书,坐垫旁,池修的外袍叠正摆妥,整洁得毫无破绽。
我盯着那件外袍,伸出手。
“我把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个外袍下面,你掀开就能看到。”如雪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我掀开池修的外袍,软布间滑出一封暗黄的信。
池修启。
我颤抖着手,把信展开。读第一个字起,就模糊了眼眶。那字迹,是兄长的。
“池修,若你接到这封信,恐怕我已经深陷在萧晗道了。戎族和木朝皇帝的新协议是,若我死在边疆,边疆军兵权归于木朝,烟平十六州尽归戎族所有。未料皇族无耻至此。然而,最为诛心灭义的真相是,当年,烟平十六州归让戎族的决定,并非是针对你的老师顾子钦,而是我的父亲:赵凌云......”
我如坠冰窟,浑身上下,从内冷到外。
“父亲的边疆军实力日盛,抵抗戎族居功至伟,木朝皇帝唯恐父亲声誉威望过盛,有朝一日,会黄袍加身。故不惜割让领土,偏居一隅,也要彻底斩断父亲谋逆的企图。皇帝紧急诏令父亲回朝,留我和阿冉在萧晗道,听候指令。其实那个时候皇帝的打算是软禁父亲,把我和阿冉以及边疆军彻底关在边疆以外。父亲选择服下炼丹师炼化的丧命丹,三年不碰战事不问朝政,对外只称多年征战,伤病缠身,再不能战,实则,是为了换回还身处险境的我们。”
我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火苗。
“父亲为我毕生之信仰。我已对木朝失望至极。只有池修你可以带领边疆军重立新君,把已经僵化腐朽的木朝皇族推翻。此时当务之急,不是去萧晗道来解我之困,而是尽快和阿冉完婚,取得名正言顺的边疆军兵权,得十万雄狮号令,南守边疆线,北取戎族咽喉。至于萧晗道这五万戎族围兵,背水一战,有我这两千边疆军变相拖负,定能拖到你守住南疆一线,赶走太子和晋王的皇家驻军那天。可能等你北上来剿灭戎族外犯时,我这两千人已经青山埋骨,可是若能为一个新的木朝牺牲自己,于我而言,于木朝和边疆战士子民而言,实为我幸。”
“最后,望将我衣物葬于阿秀一处,望池修和我的阿冉携手白头,不负此生。勿念。”
我的眼泪砸到案几上,喉咙里发出我根本抑制不住地抽泣声。我把信叠好,放进怀里的内封,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冷静思考。我失魂落魄地跑出中心营帐,面对荒原四野,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跑向哪里。
“阿冉。”
不知是谁叫了我一声,我像是个灵魂出窍的躯壳,突然一下子又被那飘忽的魂魄撞了回来。我麻木又仓皇地转身,咽咽喉咙,又抹抹脸,抬头看向来人,才知是阿乙。
“什么事?”
阿乙看我眼眶通红,靠近了一步,皱眉道:“阿冉你哭了?发生了什么?”
“没事,没事,阿乙你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我的眼睛是被风吹的,不是哭的。”我揉着眼睛,把眼泪模糊过的地方那该死的酸涩感都揉得体会不到了,才更红着眼看向阿乙,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阿乙怎么可能会没察觉,停顿了下。
“阿乙,求求你,什么都别问。有什么事就快说。”我知道我是怎么都瞒不过阿乙,可是我也知道,只有阿乙会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不愿言说的伤痛,而不是总质疑我自己解决不了。
“阿冉,你的小队,我带你去看看,他们被训练得差不多了。”阿乙隐隐地叹了口气。
“好。”我抬起头,努力地挤出一丝笑,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味道,只是内心苦涩得发胀。
100人中,精兵良将颇多,都是阿乙精挑细选的。此时正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烟平十六州收复在即,以后回木朝了会是怎样的风光一场。
我强打起精神,加入他们,和他们围坐在一起,听那些满怀希望地憧憬,越听越煎熬,越深知,今天边疆军的一切,都是兄长一手带出来的,可是他们的将领正在默默付出着成全的一切,却没有一个人能提前知道。
“,老何,你说说,萧晗道都拱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点儿信都没回来啊?”
“害,萧晗道这个关卡啊,易守难攻,虽然戎族兵力少,可是他们把住一个致命隘口,那狭管最窄处要是被攥住了,攻克下来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这样啊。”
“其实啊,我这几天想战术的时候,就觉得,那关卡还可以用来掩护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