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个极道武士对刘煜发动袭击到扑地毙命的时间,快得仅在人们的呼吸之间,几乎眨两次眼,就从开始到了终结。
愤怒至极的土方十四郎并不痛惜他两名手下的死亡,他恨的是因为这两个人占据了攻击的空间,挡住了他反扑刘煜的前进位置。如今,两名手下非但毫无价值的送了老命,还连累他失去了那或可侥幸伤敌的珍贵时机,目注遍地残尸断肢,叫他如何不气得咬牙切齿。
看着土方十四郎的恼怒样儿,刘煜靠在墙上,双眼轻眺,笑道:“有时候,以众凌寡或以多打少,并不见得就能克敌制胜,你说是么?”
土方十四郎阴恻恻地道:“你运道好,叫他们挡了我的路,否则,你早就和他们躺在一堆了!”
刘煜再度失笑,摇摇头道:“土方十四郎,人活一生,总要认清现实的!我不知道你是受何种教育成长,但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沉迷在自己营造的世界中了……”
“咯崩”一咬牙,土方十四郎面颊微微抽搐,他从齿缝中抽着气道:“现在只是开始,姓刘的,隔着落幕犹早,如果你认为你占了上风、赢了阵仗,就未免想得太乐观、太幼稚了。”
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走道那头尚在火并激战中的牟宗涛,刘煜平静地道:“我们不是在赴你的酒宴,还等着一道菜一道菜的由你上?土方十四郎,这是拼命,拼到我们认为够本够利的时候,去留就不在于你了,我们若是要走,谅你也拦不住!”
冷冷一笑。土方十四郎道:“你就等着看我拦不拦得住!”
刘煜古井不波地道:“让我们彼此证明一下,土方十四郎,这不是自说自话就能决定的!”
一声嗥叫接着刘煜的语尾响起,刘煜略略斜眼,正好看到那手使“十字枪”,躲在房间门内阴着打偷袭的极道武士伸张两臂,一头撞跌——说是一头撞跌,未免笼统,因为严格论起来,那人已不算还有脑袋。整个天灵盖都被削了下来,红的白的糊得一头都是!
土方十四郎形色倏变,身躯微向前倾,刘煜笑着将血夜刀横拦,闲闲地道:“你过去不得。除非你先经过我这一关,你自己估计有这个本事么?”
妖刀村麻纱横于胸前。土方十四郎的表情忽然沉静下来。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音调,像是在朝空中某位能够帮助他的神祇祈告:“河上前辈、冈田前辈,土方十四郎无能,还得有劳二位前辈动手,助我新选组消灭这心腹大患!”
刘煜并不以为土方十四郎的模样可笑,更不轻断对方在装神弄鬼。他早就感应到这沐风楼里除了新选组这几个人之外,至少还有两个实力应该在先天大圆满境界的人物。刘煜微微退后一步,全神戒备,隐隐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凝结。而且迅速挤迫过来!
土方十四郎身后的寝居里,靠着铜床的那面墙壁,就在这时悄无声息的旋开,从墙壁旋开的两侧空间中,各自缓步走出一个人来,右边的一个,身材胖大,秃顶无发但却白眉白髯,衬着满面红光,一袭白色和服,倒有几分慈善的味道;左边的那位,长像与他的同伴正好相反,满脸皱纹褶叠,双眼只见眼白不见眼珠,佝偻着腰身,手上握着一只色泽乌黑的“导盲杖”,一步一顿,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了他似的。
土方十四郎赶紧往旁退让,哈腰弓背,似是在恭迎活祖宗一样迎接着这两位老人,他目光下垂,敬谨小心得连嗓门都有些沙哑了:“河上前辈、冈田前辈,形势变化,出人所料,晚辈眼见情况不易控制,方斗胆恭请二位法驾现身压制,有扰清神,尚乞恕罪……”
满面红光的白髯老头哈哈一笑,挥着手道:“我说十四郎,你就别这么诚惶诚恐啦,我们两个老不死,这趟来‘飞鱼岛’是干什么的?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自当豁出全力替‘新选组’挺上一挺,否则,岂不是对不起山南敬助那老鬼的十亿酬劳?”
土方十四郎忙陪笑道:“以河上前辈和冈田前辈的身份,有岂是区区十亿元说能打动的?若不是看重和总长大人的交情,您二位怎么可能屈居在这环境恶劣的飞鱼岛,若不是晚辈等人不成器,还真不敢劳烦您二位……”
自这两位老人一出现,那边与牟宗涛拼得火爆的一对“新选组”极道武士也立时抽身撤下,面向牟宗涛,背对着这头,采取的是防卫的势子,看情形,他们乃在等候着进一步的发展与指示。
牟宗涛仍是老习惯,一声不吭的卓立原地,“弧形剑”柱在身前,他两手垂叠,搁在剑柄之上,虽然带着微喘,气势却仍稳当之极;他不曾趁机追杀敌人,不是他发慈悲,他也警觉到局面有变,只怕大难将兴!
被称为“河上前辈”的老头儿瞧一眼遍地的血肉狼藉,不禁频频摇头,他的目光转投向刘煜脸上,在一阵仔细端详之后,居然笑吟吟地开口道:“你叫刘煜?”
基于敬老的美德,刘煜微微躬身道:“正是晚辈。”
老头儿拿左手拇指朝自己隆挺的鼻尖点了点,越发笑容可掬地道:“那么,你可知道我这老不死是谁?”
刘煜神情肃穆地摇摇头道:“请恕晚辈孤陋寡闻……”
哈哈一笑,老头儿毫不介意的拍了拍手,道:“没关系,你是中土人嘛,没听说过我也没关系,我这就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做‘河上万齐’,在东瀛修行界也算是有点名声,人称‘千人斩万齐’!”
说到这里,他又一指身旁那枯瘦目盲的佝偻老者,露着满口整齐坚硬的白牙笑道:“这个老家伙是我的老伙计,在东瀛修行界被称为‘千人斩似蔵’的冈田似蔵山!”
冈田似蔵的个性,显然不似河上万齐来得开朗,河上万齐在大笑。他只手扶“导盲杖”,冷着一张皱纹深刻的老脸,丁点表情不带,模样里还真透着特立独行的傲岸之态。
河上万齐指指地下的横竖残尸,依然笑颜不改地向刘煜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么?”
刘煜点点头道:“是为晚辈所杀。”
河上万齐嘴里“啧”了两声,道:“刘煜,我杀的人也很多,但通常都是剖腹割喉,像你这样近似凌迟碎割的杀法。实在有些过份了,到底他们和你并没有深仇大恨啊!”
舐了舐嘴唇,刘煜道:“生死搏命的关头,有时候难免考虑不到出手的方式,尤其在刀刃的快速旋转下。想要维持敌人的完整更属不易,前辈当能体谅现实状况下的无奈。”
嘿嘿一笑。河上万齐道:“我不但能体谅。更是有些欣赏你呢!只是,现在你我分属敌对,我不得不亲手扼杀一个我看好的年轻人了!”
这些人怎么总是认定自己的想法就能一定实现呢?!刘煜无奈而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一直不曾开口的冈田似蔵,这时忽然轻咳一声,似乎是不大耐烦了,河上万齐一笑道:“刘煜。事到如今,你是待自行束手就缚,还是要见过真章?”
耸耸肩,刘煜道:“前辈应当知道答案。”
河上万齐自然知道答案。他却仍不放心,或故示宽容的加问了两句:“刘煜,在我与冈田的联手之下,你可清楚你的胜算有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