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辉殿内灯火通明,却从未有过的压抑,每个人都觉透不过气来,空气沉闷似大雨将至。
层层帷幕之后,一张金色镂花玉榻上,德贤太后娴雅静宜地端坐在上面,手中一本明黄色薄薄册子。不远处,凌轩煌恭谦立于一旁,他神态自若地看着她的母亲。太后微笑着打开册子,尚只看了二行,笑意淡了下去。
凌轩煌一直注意着他母亲,见他母亲脸色难看起来,他微微低下头,肩部一缕长垂下,他习惯性地轻轻捋顺,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等他母亲答复。
宽大华丽的凤袍簌簌轻响,若不是这身凤袍,只怕难掩她轻抖的身体,一国之母,在任何时候都是要沉静稳重的,若只因看了这锦册便失态,便要贻笑天下了。
耐着性子看了下去,忍住怒气看完了内容。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一向沉着的她也要忍不住,她真的很气,更有失望,若不是手扶在案几上,她只怕自己连坐也坐不稳。
抬起头冷冷看着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儿子,只觉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殿内很静,静得只闻烛火燃烧时的滋滋声。
“阿福!”太后突然出声,语气虽不轻,但感觉毫无底气。
凌轩煌听他母亲声音带着些虚弱,忍不住看了他母亲一眼,这一看,竟是吓了一跳,她母亲竟似苍老了许多。看他的目光不止失望,还有心痛。
他也知此举会伤母亲的心,便带着愧意跪了下去。
却是坚定说道:“望母后恩准!”
德贤太后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此刻,她真不想看到这个儿子,真希望这一切是个梦。
阿福轻轻走到她身边,唤了声:“太后——”
德贤太后将锦册往阿福身上一扔,淡淡说道:“念,念给王爷自己听听,哀家看都看不下去。竟还要哀家准了他!”
太后突然扔出册子,阿福心中一惊,倒也在手忙脚乱中接住了。太后的习惯他深谙于心,力道、方向他摸得一清二楚,只是这次竟差点失手,看这力道,便知太后是从未有过的生气。
不知贤亲王爷这册子上写了什么?
小心打开来,清了清嗓子,昂挺胸脆声念道:
烟州碧氏:百合之态,芙蓉之貌,兰花之心……
念到这里,声音不由小了下去,这是份诏书,可诏书怎能写得这般——花哨,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内定的儿媳妇是玉将军之女玉蝴蝶,王爷这册封诏书一颁,不明摆着是要忤逆太后。
便不敢再念,声音小了下来,德贤太后冰冷的斥道:“大些声!”
阿福心中再又一惊,不得不大声继续念道:
梅花之质,菊花之性,牡丹之贵,芙蕖之洁,翠竹之傲,容颜瑰丽冠绝天下,且性格温婉贤淑,举止端庄,仁人爱物,心胸宽广。深得吾心,今册封碧氏为贤亲王妃,赐号:玉妃!
虽是壮着胆子大声地念了出来,只是到后面底气终是不足,因王爷这册封诏书实在也太露骨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要册封的这个女人是个大美人,如要献宝般诏告天下她的美,集百花之艳么?且最后的赐号——玉妃,玉字乃贤亲王名讳,如今没人敢用玉字,他公然赐‘玉’字,更见他对这碧氏用心。难怪了太后会说她看不下去。
念完,只觉这是他平生最难念一段册封诏书,向来册封诏书念的人带着皇恩浩荡的气势,听的人心花怒放。可这次——只觉瘆得慌,短短一段文字,念得他喉咙也干了,汗水也渗出几分,却还不敢去拭。
颤抖着双手将锦册呈上,太后却不接,仍冷冷看着凌轩煌。
阿福不敢收回手,只能拼命躬身举着。
“华君今夜小产,你不陪在她身边好好安抚,反深夜进宫,惊扰哀家休息,只是为了讨好你的爱妾。王爷,你何时变得这么**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