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朗是碧萝的法名,知道这个名字的只有至亲的亲人。外人中,便只有清远知道,她当日与清远分手之前送给清远留念的寄名锁,上面便有这个名字,连凌轩煌亦不知。知道清远来了,心中自是激动澎湃,满脑子都是清远清瘦而平和的面容。
清远、清远!终于我又要再见到你了。
只是为何清远会通过陈王来联系她,陈王到底是什么人,怎会与清远相交,他貌似荒诞无稽、荒唐无礼,却为何处处出人意表。
清远知道要见她只有陈王这等身份才行,但陈王怎会帮清远,实是难以想像。
这个惊人的消息耗她极多体力,倚在塌上想着这些她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渐渐睡着了,红云进来看到,悄悄将薄被替她盖上。
夜带着秋凉,一丝丝透进屋中,皇宫之中,正歌舞升平,普天同庆太后华诞。
陈王冒然来访并赠琴的事,凌轩煌自然在第一时间得知。回府后本欲去书房,终还是去了杏园。园中满是清淡的菊花香味,屋中昏暗的烛光轻轻摇曳,朦胧烛光带出无比温暖的感觉,有她在的地方,总是透着淡淡的温馨。走到窗前,便见她恬静睡在榻上,脚步便滞了下来,负手立于窗外看着沉睡中的她,目光一如夜色深沉,陈王的反常在他眼中还算不上什么,他的心中,最担心的终还是她。
一向不多管事的母后竟强行插手干预华君夫人之事,私下着人越过他调查。母后调查的结果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一向戒备森严的王府竟出纰漏,竟有下人敢在母后面前招供:说当日唯玉妃回府后见过华君夫人,自杏园内又搜出了不明药物,当中确有至华君小产的毒药,剂量虽小,却将矛头直指她。他知道那药是她的病所需的,母后却不知,一口咬定她害华君小产。他能体谅母后心痛他子嗣,母后却不能相信萝儿是被陷害的。正值多事之秋,他不愿多起事端,恳求母后先暂缓此事,并以娶玉蝴蝶为交换,太后终同意暂不惊扰她,待她生完孩子后再调查此事。生完孩子后该如何还她清白,此事暂时一点头绪都没有,唯有确定一点,必是近身之人所为。在他的王府之内,都处处暗藏机关,竟还抓不住下毒陷害之人,此事行得如此严密,身边这么多人都还防不胜防。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只怕不能好好保护她,只怕留在他身边都保护不了她,这让他尝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这场风波他有把握控制,可如何才能让她平静渡过,这才是他最头痛的。
夜越来越深,更深露重,肩头已染上雾色,间亦有湿意,他只静静矗立窗前,久久不愿离去。只想就这样看着她、陪着她一生一世,唯愿她明白他的苦心,不要再说出那些让他心痛的话。
京城西山种满枫树,九九时节,满山的枫树如火红艳,京中百姓多数会选择到西山祭祖。一边登高祭祖,一边游览风景。
太后寿诞后紧接着九九重阳,宫中忙得不停,凌轩煌更是连消息也没有了。碧萝在紧张、期待、忐忑的心情中,等着九九重阳节的到来,因有所期盼,越日子难过了。
不过自有了星星和另几只猎狗相伴,杏园倒比往日热闹许多。
九月九日一大早,听闻凌轩煌已进宫,玲珑夫人与天虹夫人随他一起进宫祭祀。碧萝便吩咐红云准备出门,她要去烟柳山庄。她是不可能瞒着人单独出门的,只能先去烟柳山庄,再从娘那边偷偷溜出去。红云好奇她为何突然要去烟柳山庄,却也不敢劝阻,只着人向凌轩煌汇报,然后便是大队人马向烟柳山庄去了。到了烟柳山庄,碧萝省了一切的繁文缛节,直接找了柳梅娘,明确说明她要一人去西山赏枫树。
柳梅娘自然一口回绝,她要赏枫也不急这一时,急巴巴跑来竟是为了一人去西山。若是王爷在她自是不管她,可王爷不在,柳梅娘自不能同意她独自出门,说道:“你如今可是王妃,独自出门成何体统,且出了事谁担得起这责任?”
碧萝只得娇笑道:“正是成天一堆一堆人在身边,让女儿心里闷得慌。女儿听说西山的枫树跟烟州的豆蔻胭脂树有得一比,想去散散心,求娘成全。”
软声恳求、软磨硬泡,女儿是娘的心头肉,柳梅娘终是同意了。碧萝开心极了,保证二个时辰之内定回来,她信誓旦旦道:“娘既知我去了西山,便算不上瞒人,一定不会有事,萝儿会赶回。”
碧萝忙唤了百灵过来,换了一身寻常白衣,卸去了高髻艳妆,只梳了个简单的麻花辫,插了朵白色小花,对镜看了看,洗去铅华仍极是清丽,也知她的容貌若被人窥见,也是不妥,便取了帷帽戴上。
临走,忽想起她一直想问她母亲的事,拉了柳梅娘的手轻轻问道:“娘可记得娘生辰那日家中有何不同?”
柳梅娘愣了愣,笑道:“除了王爷来府里,哪里会有其他的不同。”碧萝听了便也只是笑笑便去了。
她的母亲果然将当日行刺的事忘记了,如凌轩煌所说,母亲醒来之后便没事了,那到底母亲是怎么了,是中邪了么?
不由感慨:这世间,有多少事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来不及多想,携了百灵自后门悄悄出了烟柳山庄。
还好西山并不远,坐马车不多久便到了,然后一路坐轿上山。
渐渐的,周围人声低了下去,碧萝掀帘向外一看,竟不是在主道上走。忙问道:“小哥,可是走错了路?”因清远并未说具体的见面地点,她本意是去山顶的西山寺,在最醒目的地方等人,更加好等。可是这几个抬轿的小厮竟走进这山中无人处来了。转眼一看,竟还不见了百灵的轿子,不由想到去年在烟州被挟持的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轿夫并不理她,只行得飞快,眼见林中再无一人,情知叫也没用,便放下轿帘静看事情变化。因那字迹确是清远的不错,裕朗也唯有清远知道,所以倒不是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