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我跺着脚骂他,心里却美滋滋的。
此时此刻,当我回望我的童年,很多往事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几个片段,即使片段,也只是仿佛,印象中总是阳光灿烂,照着我们无邪的纯真的笑容……唯有这个花环,不知是因为它色彩的艳丽,还是样式的精巧,它格外的清晰和鲜活,我至今还记得它的编织。
那是一只以山藤作经纬,用杜鹃花为装饰的花环,绿的藤,红的花,分外美丽。
不知怎的后来便有谣言,说杰和我“好”。
同学们看见我便喊杰的名字,又冲杰喊我的名字,然后一溜烟儿跑散。
那时,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羞耻的事,我再也不跟着杰玩儿了,杰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很快,毕业考,升学考,毕业典礼,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直至我父母接我回县城的那天早上,我都没有来得及向他道一声“再见!”
再见杰已是三年后的暑假,联考完毕,我回到乡下奶奶家。
我这才知道,杰的父亲死了,他不再念书,而是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一个木匠当徒弟。
一次,我到溪边去洗衣,远远地看见一个高高个子的人在溪边担水,依稀仿佛……
我走过去,站在他背后,喊:
“杰!”
那人一惊,回头。
他好象变了很多,但我还是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
好久,他才说:“你放假了?”
“嗯。”我说。
和童年时候一样,我还是得仰起头看他。
当下竟无语。
我们长大了,却又生分了。
一天傍晚,我拉小玲子一同到晒谷坪上学骑自行车。
那是一辆很高的男式车,小玲子须死死地定住车把手我才敢上去,然后她在后面推一下,帮我启动车子,车把手吱溜溜乱转,费好大力气也弯不正它。我也吓得屡屡尖叫。不一刻,小玲子已经累得气喘嘘嘘。我觉得我没有学骑车的天赋,她已经准备放弃我了。
“你太胆小了,练骑车要胆大才行。”小玲子一遍一遍地说。
“好好。”我说,“但你不要放手,我会摔的。”
我又骑上去踩,摇摇晃晃的,但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扭头一看,却发现杰么帮我扶着车后座。
杰不知从何冒出。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车子一个急转弯,就有人仰车翻的趋势。杰用力地从牢车子使我化险为夷,“不怕不怕,我一直在这儿呢。”杰说。
恍惚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某一个夏日的傍晚,某一个杰带我骑午背的傍晚,时光忽忽已过去了几年……此时此刻,我想,杰那段时间一定常在我的周围,不然怎么会有那样的巧遇呢?想到此,想到杰后来的遭遇,我不禁黯然泪下……
我当然不用怕,杰是不会让我摔跤的,杰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有如神助,车技飞速见长。
那天傍晚,我们三人很晚才回家,说说笑笑,杰恢复了小时候的爽朗,他和我们讲着一些“江湖”上的趣闻,夏日的明月下,我看着他的脸,那张脸眉目清朗,神采飞扬。
那个夜晚呵,明月皎皎,凉风习习,竹叶沙沙。我们三个儿时伙伴,一路走着说着笑着回家,由于时间和距离造成的隔膜终于消除,我们相约等下一次我放暑假的时候到杰的师傅那儿去玩,杰说那儿有成片成片的毛竹林,“有各式各样的竹制工艺品你一定会喜欢的……”
但到底那个暑假我们并没有见到杰。
杰在“严打”期间被抓去劳改了,因为少年意气,因为打架斗殴。
我给他写了一封长信,告诉他我相信他并不是坏人,他是为正义而打架,希望他不要灰心,我还抄了一位伟人的名言来鼓励他重新站起来。
但我并没有收到他的回信,我听说劳改所里只准寄明信片不准寄信,但我也没有收到他的明信片。
一直到后来的后来,我听说杰到了海南,再也没有回家乡。
至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只是我的青梅呵,在我孤独的旅程中,我时时的把它回首,我咀嚼着它,酸酸的,*的,我时常的会想起童年时的杰,我的伙伴,你现在在何处,你还好吗?假如命运在冥冥之中赐我们以机缘,你会看见我这篇文章吗?时空倥偬之中,在回首的刹那,你可知道在回望我们童年的时候有我含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