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杨馨儿是在去浙江大学的火车上,也许这一次见面决定了我会卷进她的故事。
那年我刚考上浙大建筑系,哥哥带我先从农村老家乘汽车来到省城,再转乘火车去江。
在火车上,我们对面坐着两人,男的是个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温文儒雅;女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体苗条,肌肤白皙,五官非常美丽,带着一股宁静甚至忧郁的气质注视着车窗外,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突然,那中年男子先跟我们说话:“请问,你们去哪儿?”
我哥哥答:“送我妹妹去浙江读大学。”
那男子点点头,又问我:“你是新生吗?读哪个学校?”
我答:“我是浙江大学建筑系的新生。”
“噢!”那男子一阵惊喜,“你和我女儿一个系啊。”
“怎么?”
“她也是浙大建筑系的新生”
“这么巧,我们是同学,同乡,现在又同车。”我高兴地说。
那女孩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你好!我叫杨馨儿。”
“我叫徐敏。”我也一笑。
接下来,杨馨儿的父亲说起话来:“学建筑好哇!我们国家要发展,离不开建筑业,你们将来都是建筑业的新秀啊!祖国这片崛起的土地上将会留下你们设计的高楼大厦。要好好努力啊!”
到学校安排好一切,杨馨儿的父亲和我哥哥都走了。我和杨馨儿不仅同班而且同宿舍,也很自然地成了好朋友。杨馨儿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但她对专业课并没有兴趣,上课时间常常偷偷写诗,写散文,悄悄寄出去,偶尔收到一些稿费,便一扫平日的忧郁沉静,现出愉悦的样子。
第一学期下来,杨馨儿的情况并不妙,有两科开了红灯,名次几乎排到了最后。我的成绩却很好,进入了专业前五名。我和她的距离很快拉大了,她不再喜欢拉着我的手跟我讲很多文学知识,讲《红楼梦》,谈《茶花女》,她常常找各种借口躲开我,并且渐渐和宿舍里另外一名学习很差的女孩子成了好朋友。
我不好再接近她,却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地关心她。
进入大二,专业课大面积铺开,建筑系的学习任务是比较重的,激烈的学习竞争还是存在的。杨馨儿更加沉静了,上课依然偷偷地写作,下课便坐在座位上发呆,我去拉她出去玩,她理都不理。
后来,我注意到她晚自习再也不呆在自习室了。这天晚上,我悄悄跟在她后面,发现她去了图书馆,走入图书馆,我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看着杨馨儿径直走到第五张写字桌左边,和早就坐在那里的一个男生打招呼,好像很熟悉的样子。那男生浓眉大眼,很英俊,他拿出一盒饼干,抽出一片塞在杨馨儿的口中,杨馨儿在他身边,几乎投入了他的怀里。接下来,两人便轻声地交谈,我看到杨馨儿一反平日的死气沉沉,满脸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天!她是个多么美丽动人的女孩子。那男生是谁?他在打杨馨儿的什么主意?我不禁深深为杨馨儿
担忧起来。
一连几天,我都在跟踪杨馨儿,她总到图书馆的第五张写字桌左边坐下,那男生有时来,有时不来。这天晚自习,那男生来到杨馨儿身旁,对她耳语了几句,两人便一起走出了图书馆,我悄悄地跟在他俩身后。他们来到校园一条僻静地小路上,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那男生从腋下抽出一本杂志,翻开给杨馨儿看,杨馨儿看到杂志,高兴地笑了。两人又是一阵亲切地交谈。然后那男生突然抱住了杨馨儿,接着俯下头,一个长长的吻,我简直不敢再看下去,我觉得有责任去管管她了,我毕竟是她的同乡。
星期六下午,我约杨馨儿来到中心*坪,我开门见山地问:“杨馨儿,你每天晚自习去见的那个男生是谁?”
她吃了一惊,抬起美丽的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我忍不住大声说:“你们就这么大模大样地交往,还怕别人不知道?这种事情本来我不该管。可是,你要注意一下你的学习,大一的成绩那么差,大二的功课加深了,你反而更放松自己,到大三、大四你怎么混?你到底和还想不想毕业?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议论你?他们都管你叫花瓶!”
大滴的眼泪顺着杨馨儿的脸颊流下来,她轻声地说:“徐敏,你并不了解我。我父亲是著名的建筑设计师,我们市里几座商厦都是他设计的,他一直希望我~~他唯一的女儿继承父业,于是,高三便报考了这儿。可是我实在不喜欢建筑,这也是我入学后才发现的,我依旧喜欢文学,而且这种喜爱越来越深。我用心不专,当然不能成绩优秀,可我万没想到自己成了垫底生,老师瞧不起我,同学轻视我,我甚至不敢把学习成绩告诉父亲,我辛辛苦苦写的诗大部分又被退回来,我简直不想活了。这时,我认识了韩天磊,他是中文系的高才生,比我们高两级,今年毕业。他大学期间出过两本诗集,非常有才华。他说他读过我发表的诗,内容很好,但缺乏写作技巧的训练。于是,我们成了好朋友,我的诗经他修改,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他的修改使我的感情在诗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表达。他理解我、关心我、欣赏我。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将来要嫁给他。”
我听得简直呆住了,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从那以后,杨馨儿继续和韩天磊交往下去,学习成绩一直在及格线左右晃动。
时间过得很快,大二的生活临近结束了。这天,窗外飘起了细雨,天气一下变凉了,我躲在宿舍里复习功课,杨馨儿穿了一身淡绿真丝的套裙,撑着一把花洋伞出去了。
一下午很快过去了,我正要去吃晚饭,宿舍的门被推开了,风雨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室内,杨馨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浑身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滴着雨水,面孔惨白,浑身瑟瑟发抖。我急忙让她换下湿衣服,倒了杯热水给她握在手里,杨馨儿眼睛变得雾蒙蒙的,死死地盯着对面床头一束枯萎的插花,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