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表别人,单表宇文庆,风竹林与众兄弟道了别,独自一路下了山,在街上转了一天,看看人物风情,听些街头巷尾闲话,随便吃了点,见天色已晚,找了家春风旅社住下。旅社不大,上下二层,倒也干净。女店主领着宇文庆上了二楼,认了床位。宇文庆见房子也甚宽敞,四张床位,收拾的干干净净,十分满意。稍一休息,就到大排档胡乱吃些饭菜,将肚子填饱,又洗了澡,复回到旅社。
进了屋,见屋里两张床上躺着人。那两个人见宇文庆进来,四海一家同是室友,就都起来招呼。宇文庆见两个人一胖一瘦,都似生意人。瘦子先说道:“这位老兄,贵姓?做什么生意?”宇文庆答道:“免贵宇文,来此处找亲戚,二位那?”瘦子道:“我姓王,是来要帐的。他姓张,也是来要帐的。”胖子道:“这一屋四位,三个要帐的,最短的是我,才来有十天,最长的是徐孟达,来了怕两、三个月不止了。”宇文庆道:“这年头要帐不容易呀。”三个人正五湖四海闲扯着,一会儿进来一个黑壮的老头,进来也不言语,倒头大睡。瘦子道:“只怕老徐哥,早晚憋出事来。”胖子也暗自点头。三人也不再言语,各自睡下。
第二天,宇文庆一早起来,又在外面吃过饭,满城满街的乱转,看东看西,处处留心,事事入耳。宇文庆转了一上午,走的累了,便买几份报纸看,看累了,便坐在路旁,专心细看来往女子的细腰丰臀,虽未有多少出色的,也足足消磨了一下午时光。到了晚上,就在大排档听到了十里湾的案子,就听人道:“一夜抢了十多家,还伤了好几个,抢走十多万。我有个哥们当警察,说这是外地流窜来的团伙。这些天要格外小心了,将大门锁好,陌生人再叫不要开门。”宇文庆知此案尚无结果,心中放了心。
宇文庆转了几天,看了几天,听了几天,便渐渐有了底,稍宽了心,暗道:“听这些人谈论经济、拉扯人情,大都无甚见识,不过平平之辈。似这等也能逞雄官场,笑傲商海,彼都不惧,我又何惧。”虽说如此,宇文庆心里也着实吃了一惊,心道:“亏我来时多个心眼,要草率来此,这茫茫人海,要成大事,谈何容易。”又过一天,宇文庆外头买了几件衣服,捎回几份当天的报纸,躺在床上看报。
才看了一会儿,瘦子从外面骂骂咧咧进来,见了宇文庆就道:“操他妈,要钱没有,一天两顿羊肉汤,把我都灌成羊屎肠了,真活活气死。”胖子从外面进来,见瘦子骂的凶,便安慰道:“老弟,你这已是不错了,每天两酒,还生那门子气。现如今,欠钱的是爷爷,要钱的是孙子。你瞧我,每天早出晚归,你道去干什么?我到人家公司里,不光要拿好烟伺侯着,还要拎水扫地,倒茶拖地收拾屋子,这才弄出来三万多块。你要气死,我就该去自杀了。”宇文庆道:“这刚看过中州的晨报,赵市长昨天才开过会,对中州经济存在的问题,准备花三个月的时间,集中治理。说不了,这也是个机会。”那二人道:“老哥休信报纸,赵市长开这会也不是头一次了,不过就是报纸而已。”又问道:“可见老徐头?”宇文庆道:“一早出去了,到这没回来。”胖子道:“我刚才在路上,听说有人要从科技大厦跳下去,不会是老徐头吧?”瘦子道:“我猜不会,多挣几个少挣几个的事,何苦那。”
正说着,只听徐孟达在楼下高叫道:“大妹子,明天我就走了,这些天麻烦你了。”又听脚步忽促上楼,一时来到门前。三人急回头一看,见徐孟达衣衫不整,发如蒿草,敝着外衣,满脸是汗的跑了进来,都齐道:“老徐哥,怎么要走了那?”徐孟达笑道:“钱要回来了,车皮也批下来了,我赶着回去发货那。”三人笑道:“既然事成了,该老徐哥请客。”徐孟达笑道:“这个自然。”宇文庆笑道:“老徐哥,前两天还没有消息,怎么会这么快那?”
徐孟达笑道:“这事说来也巧。我来中州做生意也有年头了,红火的时候,在商汇大厦租着六间写字楼,花钱如流水似的。有一天,进来一个女孩子,眉间有颗朱砂,长的非常漂亮,说是报社的,来跑广告。一听说话,就知是个才毕业的女学生。我也知道她们那都有任务,也没当回子事,因为拉广告的实在是太多了。可巧晚上来了几个朋友,非叫我带女伴去不可。我才说没有,她却示意愿去。我也没多想就同意了。这个女学生可了不得,不但人漂亮口才好,而且唱歌跳舞,样样精通,在朋友面前我场面的不得了。第二天,我就在她们报上连发了两期广告。这事算起来,过了有五、六年了。我现在生意不如以前,渐渐也就忘了。你们猜怎么着,前天我在街上遇上了她,坐着轿车,穿的极好,问了我不少的话。听说我有事,一口揽了下来,昨天给我电话,今天一天就全办齐了,中午还请了我一顿饭。我一打听才知道,她结婚没两年就离了,又才结婚,嫁给了中州市的秘书长崔永年了。你们说巧不巧?”三人都道:“这都是老徐哥行善的结果。”徐孟达道:“我正想着,等我回来后,好好去看看她那。”宇文庆道:“老徐哥,我们光听你说书了,肚子还叫着那。”徐孟达一笑道:“等我略换换衣服,洗一把,我请几位吃海鲜。我这样去了,别让人当疯子赶出来才好。”大家听了,笑一阵子。
徐孟达换了衣裳,简单冲过了澡,同着三位室友,叫上车到了乌金江畔海鲜城。四人找了家酒店落了座,徐孟达要了八道海鲜,开了二斤白酒,各自满了杯。三人先举杯谢了徐孟达,又喝了几个认识酒。徐孟达问宇文庆道:“老弟这地方以前来过没有?”宇文庆道:“我老家虽在山东,却长年在塞外工作,不常来内地。中州我是头一次来。”徐孟达道:“这儿山川秀美,人杰地灵,交通方便,经济雄厚,不论是经商还是安家,在中国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地方。”瘦子道:“找着亲戚没有?”宇文庆道:“找是找到了,一是搬了,二者老人又作了古,下一代年青些的又不熟悉。我本是冲着老人来的,既然这样,也不必再找了,过两天我就回去。”众人安慰了几句。
喝阵子酒,宇文庆又道:“这地方可有什么趣闻趣事没有?”三人听了,就细想起来,瘦子道:“我这有一个,只听人说:双桥连排座,龙王到李家,打狗白包子,一城两枝花。只不甚明白什么意思。”胖子道:“我只听人说什么天鹅不在,汉武流泪,将军难行,小青遗恨。本就不是中州人,就更是不懂了。”徐孟达笑道:“等我与你们解一解。”宇文庆道:“我且敬你一杯。”就给徐孟达端起一杯酒。
徐孟达喝了就道:“还是年纪大些,知道的多些,姜毕竟是老的辣。你们仔细听我说,这城市方圆近百里,下辖四个区八县,上千万人家,该有多少事说,多少人说,谁能理得透?这几句话,你要懂了,中州的大概也就都知道了。说了第一个,再说第二个也就好明白了。”宇文庆道:“老徐哥别卖关子,搞的我们心痒。”徐孟达道:“头四句话,共说了六个人,涉及到三个家庭。第一句:双桥连排座。两桥不是两桥,是两乔,大乔二乔的乔,两乔就是连襟。是说主管人事的牛得贵部长和前任一把马市长是两乔,不论什么事,找到谁都是一样。虽说马市长现已外调,赵市长接任,但牛家近十年的经营,老关系底子还在。更何况一门六卿,依旧能在中州呼风唤雨。中州一霸,人称牛魔王的牛千叶就是牛得贵的亲侄子,听说还要更亲。这是说得牛家。”众人道:“原来如此。”徐孟达又道:“龙王到李家。是说龙王爷虽富,现在改姓李了。这李就是巨业的老总李有才,企业号称三百万,一百万煤炭,一百万电厂,一百万水泥。挖煤发电,发了电烧水泥,在本地是头一号大企业,那任市长都高看他一眼,论富此地当数他了。这是说得的李家。打狗白包子,这白包子姓方名冠中,因人长的白净,都称为白包拯,念白了叫做白包子。此人三十六岁任城建局局长,一干十几年,没动过地方。他办事认真,认理不认人,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老婆还在乡下务农。他这人点票子没用,动刀子不怕,掉乌纱不惧,和他来往的人极少。他打不了狗,官儿不够,只不过手脚干净,较为自重罢了。这是说的方家。末了一句就耐人寻味一些,一城两枝花,就是两个漂亮的女人,这两个女人不是别人家的,正是李有才的妻女。别看李有才粗相,他老婆当年之漂亮,路人皆知,名镇乌金江两岸,人称镇中州。虽说现在年纪大了些,有人见过,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她好象叫黄婉玲,明义上是工商联的副主任,暗是巨业的董事长。巨业的大事,大都由她说了算。”胖子道:“我怎么去巨业几次,听人说,巨业的大事小情,都由一位人事部的穆经理说了算那?”徐孟达笑道:“这穆经理是李有才的相好。我刚才说了,巨业的大事都由黄婉玲问着,小事难保她说了不算。另一枝花应在李有才的女儿身上,我也琢磨不出来是为什么。听说一直在老家杭州上大学,很少出门,见过的不多,也没什么惊人之举。要说能叫她出名的只有两样,那就是容貌和聪明。有见过的,都说漂亮的没法形容,比她母亲盛年时还胜三分。五岁就会打算盘,帮着她母亲算帐,十二岁时会讲英语,能帮着她父亲接待外商。十六岁上大学,念了两个学位,算一算,今年就要毕业了。这也是说的李家。”宇文庆笑道:“原来这四句,把此地的权、财、官、色都说尽了。李有才家产亿万,没有男丁吗?”徐孟达道:“没有,只此一女。这也正是外人不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