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被炒菜的味唤醒,从高床翻下,急着端碗筷,一宁看着小小的她,微笑着。母亲不在,世安在饭桌上的话多了起来,从前的母亲教导她食不言寝不语,而今也放宽泛了,世安渐渐地长大,而她已无多少心力去管束这个家养的野孩子。即便世安的个头在同龄的莺燕中算是出类拔萃,但在他的心里,无论世安有着如何的变化,她依旧是自己最疼爱的宝贝。
安顿好世安,一宁就带着所需材料往街上走。三叔早就和工作者打过招呼,这贷款的过程也便宜,只当交上签字即可,到没有城里办事处那般焦灼,三天后就可以取回原件。或许是三叔经年累月留下的人情吧,办理人是曾经来过家里吃饭的熟人,不过,这倒并不是特殊待遇,贷款的人实在太少了,个月下来或许见不着人,只有提前通知才能具体安排。
走过熟悉的老街,见不着个熟悉的人,街里除却那几个老店家还健在,余下的都改换。那是陌生而亲切的面孔,至少在接待客人的时候,他们保有着独特的热情,他们说的还是家乡话,还有那个味。他曾经的玩伴,如今已天涯各处,但多是外出务工,命运给了人两个选择,但偏向推动泯灭最初的心愿,他们并非败给了自己,至少他知道有那么几个人还没有屈服,在争渡着。
这两天来,他坐车的频繁都比去年多,他虽不适应,但也承受着。就好像吃不得肥腻的肉那样,在母亲的注视下也得硬着头皮咽下,不过这次没有人逼着他坐车,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阿宁,顾芳给你留信啦,你自己拆开看吧…”欣然将一封严实且厚的信封交给他,叹口气就回了楼上,她似乎也有些伤感,顾芳与她也有不浅的交情,在他的印象中还没见过欣然有这样的表现。
他感觉到欣然的异常,也听到她不同以往的语气,心中那预感像根尖刺扎在穴窍处,苦痛莫名。他展信下灯,坐在桌前颤抖着,信封表面并无痕迹,只贴着张老旧的邮票,他终究是有勇气的,他将叠好的信纸拆开看。
亲爱的阿宁哥
许久没有这么称呼过你了,只有在这信里我才能这般不讳的讲出,你应当是听得见我的心声的。我还是我,你的那个可爱的“傻”妹妹,可是我觉得自己并不傻,要是傻了,不就认不出你了嘛,我知道你一直惦着我,这么多年来我也很想你。
这几年来我过得很好,你也是知道的,温暖和甜蜜都从不会吝啬我们这般人。听你说,你妹妹世安是很古灵精怪的,我非常想去看看她,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我觉得不应该压抑她这般可贵的品质,孩子就应该有一个梦幻的童年,我如今是不能予她了。那就借着你告诉她,有一个大姐姐十分的喜爱她,还给她精心准备了礼物,希望她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我知道分别的痛苦,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再见,但在信里说也不为晚。我知道阿姨病着,你要去照顾她,这是正确的,为人子女应尽孝道,若是我也会有你般的果决,毕竟我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我不怪你没有来送我,因为我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记得你当年说过的话,一直记着,你也定没有忘记,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
我即将远行,你不必问我在哪里,你只要记着,你是我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意志消沉,我知道你的心意,正如同你知晓我,不必多说。
有空多听听电台吧,周六的十一点有个栏目是不错的,我希望你能听到。苏鸢是个好女子,你以后要对她多多照顾,就权当是我所求的罢。
……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对待自己。我想要说的话很多,但也写不下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珍重!
顾芳的信封厚厚的,夹着她信中所言的物,那分明是她视若珍宝的那凤镯,他拿起端详,凤凰的翎羽依旧,热烈地燃烧着。还有另外几张并不是很好看的照片,保留着一瞬心意。
他并不沮丧,只是有些小憾,有着顾芳的开解,他心中的结已打开。希望,只要有着希望就好,至少在未来之前可以为之努力着。
天涯远不远?不远!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古龙大师的话犹在耳畔,他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天涯明月刀》,那是顾芳送他的另外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