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婷依入京前也问过萍儿是要跟着她去,还是留在钱塘找个人嫁了。萍儿选了前者,她一点也不想嫁人,她是被她奶奶给卖了的,说是为了给父亲看病,可是她知道父亲并没有病就是懒。她亲娘也不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生怕被她奶奶打骂。她知道村子里的婆婆大都是这样的,可不敢嫁出去受苦,就算嫁个无父无母的,要他是个懒的呢?她岂不是一辈子给人当牛作马还落不着好?还不如当丫头有吃有喝的看着还体面。
沈婷依没得瑟一天,沈家的人就上了门,门房传来话说沈家来人送年礼,来的人里面有一个还是她的姨娘。
沈老夫人回去后,心里有些窝火,本来想把养大沈婷依的刘姨娘叫来立立规矩,后来想想还是先把这事告诉了沈老太爷。沈老太爷虽是个喜新厌旧的,但在大事上还有几分见地。沈家在京城只算是小门小户,先前在石家露了脸,偏石家底下像沈家这样的人家多,很快沈家就被挤了出来。毕竟沈家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孝敬石家,只能一面捧着石家一面积累新的人脉。
沈老太爷最近也听说陛下似乎对幽明郡王有重用的意思,他的一个女儿是入了郡王府的,本来也有心让沈老夫人想办法走动起来,但郡王一直病着,府里定然是郡王妃在做主,他们冒冒然也不好去,只能先忍耐着。听了沈老夫人说了今天的事,沈老太爷就觉得自家女儿还算顶用,不用他们太上赶着去也不好,让沈婷依的姨娘去一趟却是可以的。
沈婷依的养母刘姨娘,在家也是一位庶女,胆子不大从来不敢跟人相争,她在沈家二十来年不曾生养,幸好还养大了一个沈婷依,本来盼着她有出息,谁知最后她也成了妾。做妾的哪怕受宠,也不会有大出息,哪怕如此,听说郡王回了京城还带了一位妾室回来,她就盼着是沈婷依,总归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多年不见她实在想得紧。
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真的是沈婷依,她一直找机会想出来见见。但妾室出门得正室同意,沈老夫人规矩严,除非是紧要的事,一般不准她们出门。刘氏还想着要怎么开口呢,沈老夫人竟然主动叫她过去说让她去郡王府看看沈婷依,让她有受宠若惊之感。
不过等到了郡王府,她又有几分忐忑,生怕给女儿招事。
郡王府待客还是以前的规矩,轻易不把人往里面领。门房外边上多设了一间花厅,吴莎已经跟钟富说了,以后待客就在这间花厅,除非是要紧的客人。正厅屋子大,富贵人家怕有客人,平时也在厅里备着炭炉,吴莎觉得有点浪费,还不如在花厅待客,花厅面积小,用炭炉一熏,很快就能暖起来。
刘氏在花厅坐了没一会儿,沈婷依得了吴莎的允许后便往前厅去,她记得吴莎跟她说“沉稳些”,脚步便收着一些,饶是如此,她还是走得比往常快。到了花厅后,她朝着忐忑坐着的刘氏看了一眼,很快又看到站在刘氏身后的马嬷嬷。她是沈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嬷嬷,在沈家比生出庶子的姨娘都有份量。沈婷依看到她时脚步就一顿,连脸上的笑都凝固了。
“姨娘,马嬷嬷。”她打了一个招呼,不由紧了紧衣袖,里头本来放着几贯钱,是她想偷偷塞给姨娘的,现在看来是不能塞了。
“好孩子,你长大了。”刘氏也没顾上马嬷嬷在身边,热泪盈眶地看着沈婷依,总觉得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这话一说,沈婷依也顾不上许多,母女俩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马嬷嬷瞧着这是在花厅,两人这样不像样子,还提醒沈婷依带上刘氏去她的屋子,沈婷依却不敢应。
“马嬷嬷,府里的规矩来客都留在花厅,只有要紧女客才往后院领。”沈婷依说完,又很是耿直地加了一句,“怕是只能请你们喝杯热茶,连饭也不能留的。”
“没事,姨娘有杯热茶就够了。”刘氏拉着她的手欣慰地看着她。
萍儿还算机灵,知道沈婷依拿了钱出门现在迟迟没送定然有她的道理,一听他们提到了热茶,便说:“各位嬷嬷姐姐先去边上喝杯热茶,这天怪冷的。”
马嬷嬷不接话,没有要走开的意思,萍儿一直也有些尴尬。刘氏这会儿也看明白了,便微笑地握着沈婷依的手。
“自你离了家,我总是睡不踏实,生怕你说错了什么话惹来祸事。旁的也就罢了,你可千万要顾惜着自己。姨娘这儿你也不用担心,夫人仁慈,发下来的东西从不曾短缺,吃食上也不曾苛扣。姨娘年纪大了,能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