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你在宫中受了惊,看着人都瘦了一圈。”吴莎亲热地拉着庄氏的手说。
庄氏微微一笑,说:“哪能瘦了,母亲令人天天送补汤过来,我觉得我还胖了一圈呢。”
“你喝着好就好。”
待吴莎说完,徐喻明也跟着开口,“郡王府在朝中地位尴尬,所能仰仗的也不过是陛下的眷顾。如今陛下欲让我试各位皇子的心性,我自然不敢推辞,但未来会如何,谁也不能保证。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我们能做的便是保持对陛下的忠心,不惹事也不怕事。”
说着,他看向徐言山,“你性子质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在外面当谨言慎行,不要以为是只是跟相熟的人一起喝酒便什么话都说得。你也不需要觉得这是束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是你本就该知道的,以前你没有学会,在入府一年后,你也该学会了。”
徐喻明这话说的有些严厉,也有把庄氏出事的锅甩一半给徐言山的意思。徐言山还不清楚,他一时不知自己说过什么得罪了人,细细一想,他似乎说过许多不好的话,有时是直接说的有时是附和几句。
一想到因为自己乱说话连累了妻子,徐言山便有些内疚,“我以后定会当心。”
徐喻明点头,说:“人生在世本就没有那么自在,除非你身上没有一点值得他人谋夺的东西,但一个人若没有一点价值,他活在世上不过是碌碌度日。若你只是一个人倒也罢了,但你还是别人的夫君,别人的父亲,难道也要让你的妻儿与你一样?”
“价值”这个词,徐喻明还是从吴莎那里学来的,她会许多新奇的词汇。
“说个最简单的,若是秀竹将来才华出众受人赏识,有人心生妒忌,你可能护他周全?”
徐言山一向觉得自己的儿子顶顶聪明,将来定为成为一代名士,就是这性子比他还单纯,所以徐喻明所说的也许会成真。徐言山一想到将来儿子出事,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心底就一阵难受。他看向徐喻明,暗想若是真有那样的事,徐喻明应当不会坐视不理,但他也不能总指望徐喻明指望旁人,自己却什么也不做,还不小心给人拖了后腿。
“儿子明白了。”徐言山郑重说道。
庄氏在边上听着微微松了一口气,夫君能上进比他说什么甜言蜜语都让她高兴,可是她也不能就这样只倚靠夫君。她得跟在徐言山边上,与他一起把这个家保护好。
四人谈了小半个时辰便各自回去了,庄氏和徐言山心里都满满的,这些日压在心上的忧愁也散开了。之后,一家人又亲近得多,哪怕跟世间真正的一家五口还有差别,但这种后天培养出来的亲近同样也是牢固的。
因为庄氏的事,徐言山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他就想在家里陪着妻子。他整日在府上,自然不知道外面流传的许多消息,里面最让人惊讶的便是徐喻明弹劾德妃父亲一事。
德妃的父亲叶司空年事已高,已经不怎么管事,手里的事都交给了底下的官员,平时上朝也就是走个过场。
有些人已经看出叶司空是在为叶家子弟让路,不想自己在朝中太显,连累其余叶家子不受重用。可是他也不能退下来,若是他退了,德妃在宫中的份量便低了。他原是想撑到三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再致仕,这样也就算圆满,还能在外孙那儿留个面子。
也是因为他近年来不怎么管事,又治家甚严,在文人那里名声也不错,要想在他身上拿到错处并不容易。但是徐喻明还是这样做了,用的理由也是一件极小的事,至少在朝臣看来极小,就是叶司空霸占侄妻。这事发生在好几年前,这位侄妻是个寡妇,也不知怎么合了叶司空的眼缘,成了他外室。这位侄妻还为他生下一个儿子,而她原本也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说她的两个儿子差着辈份。
叶司空挺注意名声,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生怕外人知道,吴莎也是偶尔听说这件事,如果不是她知道这件事是在很多年前,那时德妃还不是德妃,她甚至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给她下套。
吴莎淡淡地在朝中把这事捅了出来,参了叶司空不修私德,叶司空当即气得涨红了脸,跟吴莎辩驳起来。吴莎微微扬着嘴角,庆幸徐喻明这两天病了,这种场面得由她出面。她自庄氏出事后,就一直想找人吵一架,哪怕她知道这种吵架对事情发展没有好处。
也许她是更年期到了,吴莎暗想,冷眼看着正发火的叶司空,待他请齐暄帝主持公道时,她也抛出了她的证据,那个年纪尚小对叶司空满是孺慕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叶司空现在很后悔,他不该让外室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要说他的这个侄媳妇生得有多好倒不见得,但他自见过她后便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了她甚至做出有悖伦常的事。也是为了她,不想她为这个无意中怀上已经无法安全打下来的孩子赔上性命,他才同意她把孩子生出来。
许是因为这孩子是她生的,叶司空对他很是宠爱,甚至动过把他领回家记为嫡子的念头。可是他不能,他不想坏了家族的名声,连累了宫中的德妃。
“父亲……”
才不到十岁的孩子因为出身,一向被他母亲关在家里,连生人都很少见,对外面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自己的父亲他要久久才能见一次,母亲说是为了让他过上好日子,他便以为旁人家都是这样的,对父亲很是敬重,一听说父亲有事需要他帮忙,他马上就来了。
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的确不好,吴莎却不得不冷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