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不语刚回南厅,便有卫卒急切跑来,告知他沈都督已在议事堂与几位千户一同议事,令他立即前往。
待得南宫不语赶到议事堂,沈环已经同南安平司千户裴才保、青镜司千户张木烨、銮仪司千户诸乐耘商讨了长时。南宫不语急忙上前向沈环施礼道:“卑职来迟,都督恕罪!”
见南宫不语走入议事堂,沈环随即言道:“南宫千户,本督已同三位千户计议已定,孙勋既已死,孙府全家便当一体擒拿,勿使漏网!皇上早就有令,命我等将他孙勋合府抄家。今日,便由你与张千户一道,前往孙府,抄家拿人!”
南宫不语朝裴才保看了看,说道:“沈都督,昨日裴千户不是定计,要在孙府张网以待,捕捉孙勋同党么?”
沈环道:“计策虽好,只是赶不上变化。如今主犯已死,就算抓住一两个小蟊贼又有何用!孙勋一死,他全家人的死活就看万岁爷的旨意了。本督这便要进宫面圣,这抄家拿人之事,你二人速速去办吧!”
几位千户领了命,便各自分头去了。南宫不语不放心,待其他人尽皆散去之后,又走到沈环身前,问道:“沈都督,孙勋被徐百户一剑刺死,这件事,都督打算……”
沈环一扭头,阻断道:“谁说孙勋是被徐兄弟给刺死的?”
南宫不语奇道:“适才杨文渊过来,不是禀告都督,说徐百户刺死了孙……”
沈环摆了摆手,道:“杨文渊这个鸟人,本来就是孙勋的亲信。这次他侥幸逃脱了责罚,刚刚立了点微末功劳,便又来胡乱攀咬。这鸟人说的话你也信?!我刚刚就狠狠地将他训斥了一番,叫他以后招子放亮一点,不要人还没看清楚,就满嘴胡说八道!今后,谁要问起孙勋的死因,自然就是被他杨文渊给审死的!昨天夜里,他兄弟二人还搞了孙勋一个晚上!”
南宫不语低头思忖了片刻,却兀自忧虑道:“都督,方才我已到天牢中亲自查看,那孙勋左胸的剑伤确然无疑,也是他的致命之伤。这件事恐怕瞒不过圣上,南宫知道都督呵护手下之意。不过,要是圣上当真问起来,都督这番话,其他人还好对付,对皇上他老人家,恐怕……”
沈环闻听也不禁点了点头,道:“还是南宫思虑得周到啊!看来,一会儿进了宫,皇上要当真问起来,本督也只得以实情相告了……”
南宫不语却道:“都督,南宫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环急道:“南宫啊,这里又没别人,在我面
前,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南宫不语道:“都督,徐兄弟是皇上钦点的百户,又手握皇上御赐的昆吾剑。想来,皇上对徐兄弟必是信任有加、极其爱护。沈都督入宫奏明此事之时,若将徐兄弟的过错说得太重,未免就拂了皇上他老人家的兴致。若依我大乾律法,无端刺死谋逆重犯,那可是死罪!都督试想,徐兄弟是皇上钦命简拔之人,皇上又怎忍将他赐死?到时,皇上下不来台,都督就更不好做人了……”
沈环道:“依你之意,便还是要将孙勋的死因瞒住喽!”
南宫不语道:“皇上他老人家圣心独断,明察秋毫,又岂能不知孙勋的死因?都督若刻意隐瞒,便又会落得个知情不报之罪……”
沈环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依你南宫之见,到底该怎么说?!”
南宫不语上前一步,小声对沈环言道:“若依南宫愚见,都督进宫之后,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必然无事!”
……
而与此同时,在长安城长乐坊的云起客栈内,落阳与众人讲了孙勋在诏狱里被徐恪刺死的经过后,孙习文已然嚎啕大哭,其余几人都听得义愤填膺,各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就要找徐恪报仇。
还是落羽经验老到,闻听孙勋已死,便跟落阳说道:
“师兄,如今孙师兄已不幸罹难,但嫂夫人还在孙府里关着,我等要不要前去搭救?”
“落阳叔叔,我爹已经走了……快!快救救我娘亲吧!”孙习文在一旁也哭道。
“好!叔叔没能救出你爹,今日一定要救出你娘!”落阳点头答允道。他虽觉再入孙府必定凶险异常,但此时面对痛哭流涕的孙习文,他又怎忍小文从此变成一个孤儿?
落阳从怀中取出了那一段孙勋的头发,交到孙习文的手中,说道:
“小文,这是你父亲的遗物,你见它就如同见到你父!自今日起,你要记住这杀父之仇,日后定要好好习武,长大后为父报仇!”
“嗯!小文记住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徐无病给碎尸万段!”孙习文跪在地上,躬身举手,接过了他父亲的这一小绺断发,仔细地用丝巾包裹,藏进了自己的怀中。
落阳看着满脸泪痕却仍掩不住一股刚强愤恨之色的孙习文,忽觉他与幼时的自己是如此相似。自己年幼时家遭变故,父母双双撒手人寰,只留下他一个孤儿。是他师傅了空大师收留了他,将他养大,并传授他一身绝妙武艺,才有了他今日“苍山暮雨剑”的江湖威名……此时,落阳心中已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小文愿意,回到少山之后,他便要禀明掌门师尊,收小文为徒,将自己这一身武艺悉数传授,还要将小文好生养大成人。
接下来,落阳与落羽等人商议了之后,便决定今晚子时,趁着夜黑防守最弱之时,再进孙府救人。
落阳又与几位师弟谋划了许久,将今晚何人接应、何人掩护、何人入府救人、何人又制造乱象引开官兵等等事宜,尽皆布置妥当。
他们师兄弟五人对于长安地形不熟,待筹划分配停当之后,落羽便提议由他与落阳两人,先到孙府周围查看地形。到时,救人之后也好迅速脱逃。
落阳一听,顿觉有理,他便命三位师弟守着孙习文在客栈等待。他自与落羽二人,出了客栈,便向永兴坊的孙府而去。
不想,落阳与落羽二人才刚刚进得永兴坊,便见沿路有大队官兵一路奔进,全是朝着孙府的方向而去。二人悄悄跟随,远远地躲在孙府大门外的街角窥探。
只见青衣卫的卫卒不断地进进出出,将孙府内的所有物品全部装箱封存,搬上车子拉走。孙府上下连同家丁仆从,总共一百余口人,也尽皆反手捆绑,被卫卒强押着离开。
落阳见状,忍不住顿足长叹道:“我们来迟一步啊!想不到这徐无病恁地歹毒!他才刚刚杀了孙师兄,一转身就命人将孙师兄抄家!这一家人都只剩了老弱妇女,可恨徐无病这个狗贼,竟然连这些女人孩子也不放过!”
落羽问道:“大师兄确信,我孙师兄丢官送命,乃至全家人遭难,全都是那徐无病所行之事么?这个叫徐无病的,到底是个什么人?他跟孙师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落阳道:“我虽不知内里详情,但是那狗贼将我孙师兄一剑刺死,却是我亲眼所见。可怜我孙师兄临死前,已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咳!我也不知他们中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让这徐无病对我孙师兄这般疯狂报复!听说这狗贼还是蜀山派的大弟子……”
“蜀山派!……”落羽惊道,他正要出言询问,却被落阳挥手止住。落阳朝前面指了指,示意落羽仔细看前面……
落羽顺着落阳的手指朝前看去,却见两个卫卒正用力抬着一根通体黑色的铁棍,缓缓走到车前,将铁棍放好。那黑铁长棍长约五尺,径约两寸,但分量似异常沉重,两个健壮的卫卒直抬得气喘吁吁……
“清宁伏虎棍!”落羽不由得低声惊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