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情却脱离了他的掌控。
“铮——”
一声高拔的琴音穿透交和的江风和浪涛声,直直撞入人的耳膜。
瞿玉儿浑身一颤,向右边疾奔了几步。
“他来了!”
她盼着他不要来,可是他来了,她很高兴。
金叩玉撞的声音从澎湃的江涛里生了出来。弹奏的是缠绵悱恻的曲子,入耳却是一股锵锵硬朗之风。
瞿玉儿之后,韩荦钧第一个听出那琴声弹了什么。
从漠北到豫州千里,他听瞿玉儿唱那首曲子唱了一路。
“瀚海万里郎行,天高云黯目断。
心长焰短捻烛,路远翅穷望雁。
懒倦理妆梳头,学郎把刀舞练。
……
关山梦里飞渡,勤嘱添衣加饭。
何日跃马归来,认得迎门笑浅?”
岩顶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幢幢的人影间隙里,韩荦钧看见了那个弹琴的人。他坐在右边矮峰的一块巨大黑石上,低着头,专心拨弄膝头置放的一张五弦琴,黑衣墨发与山石融为一体,在浩荡江风里猎猎翻动。
只人不动,静坐如松如竹如石。
那样的风神,原是能够一眼万年。
穆月庭如陷梦里。
“六表哥——”她喃喃低道。
几乎同一刻,穆月庭被人后背点穴,提起往岩脚下飞了去,目光几度转,仍执着地望向左峰方向,锁在金雁尘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
这么多高手,上了欹云岩顶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上面藏了一个人。
绝大多数习武之人都知道,江湖上有三大轻功高手——“乘风翼”余离,“凤于飞”上官于飞,“紫燕飞”常千佛。
余离的轻功有多好,常千佛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无名的黑衣人,无论力量速度,还是走步的轻盈上,都远胜过自己和上官于飞。
这人在离去时,还挑衅地撞了一下穆子焱的肩膀。
“小子——别费劲了,等着做舅舅吧哈哈。”
穆子焱一腔怒火轰地窜起来,提刀就追。下个闪念,他已然意识到事有蹊跷,可是他不敢停下来。
因为赌不起。
“接着!”他转过身,将一直攥在掌心的钥匙朝常千佛抛了去。
常千佛几乎与穆子焱同一时间行动,猛虎跃涧一般扑出,放倒了韩荦钧左右的虎贲军,长臂一捞,将枷锁钥匙牢牢握在手里。
韩荦钧却自己站了起来。
他像一只蜷曲的野兽,将所有力量都留在这一刻爆发。他狂喝一声,抬起肌肉贲突的手臂,奋力向两边一扯,沉重的生铁镣铐砸在脚下,直接开了一个虎贲军的脑袋。
韩荦钧一遍踢着脚上的铁链,一边朝瞿玉儿冲奔过去。
常千佛只略微愣了一下,飞旋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朝着瞿玉儿掠走。
金雁尘的出现,让窦鄢不再注意到韩荦钧,他要拿住瞿玉儿,才能获得与金雁尘交战中的主动权。
“抓住那个女人!”他大声喝道。
“砰——”
这一声弦响,不是琴弦,是弓弦。
一只铁箭从对面的山崖射了出来。逾百丈,穿过江面上强劲的谷风,力不殆,势未消,准头如初,强势地贯穿一个突然出现在瞿玉儿身后的虎贲军的心窝。
箭尖抵出一道血线,笔直劲健,激射出数尺,正好喷在窦鄢的脖子上。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从岩脚下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