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p>
由不得你！</p>
开始了。</p>
贾平安坐在边上看似神色肃然，但却在给两个婆娘支招。</p>
“下绊子！对，绊倒！”</p>
“啊呀！竟然被别住了手臂！反手，对，反手抓住……我去！苏荷你抓哪里？无双要怒了！”</p>
晚些苏荷被揪着去看了家中的仓库，回来后挺尸，“我以后都不干活了。”</p>
“由不得你！”</p>
卫无双觉得和苏荷的交锋太累，看似懒洋洋的家伙，一动起手来力大无穷。</p>
“阿娘，我要钱呀！”</p>
兜兜写完功课了，眼巴巴的来要钱。</p>
苏荷问道：“你要钱作甚？”</p>
兜兜说道：“我要和二娘子去西市逛。”</p>
闺女竟然学会逛街了？</p>
但想到的不是老母亲，而是闺蜜。</p>
“小小年纪逛什么街？”</p>
苏荷义正辞严。</p>
兜兜怒，“阿娘，你上次还说自己七八岁就偷偷跑出去逛街，被外祖抓回来打了一顿。”</p>
哎！</p>
闺女看来功力不够啊！</p>
你既然要钱，就不能挺直腰杆，要学会迂回，要学会嘴甜哄人。</p>
“贾兜兜！”</p>
自己的糗事被女儿揭穿，苏荷不禁怒了，“钱没有。”</p>
兜兜哭唧唧，“阿耶……”</p>
贾平安当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和老婆唱反调，所以他说道：“要敬重你娘。”</p>
兜兜福身，“见过阿娘。”</p>
卫无双：“……”</p>
贾平安：“……”</p>
苏荷：“？？？”</p>
这是我闺女？</p>
兜兜柔声道：“阿娘，我想和二娘子出门。”</p>
苏荷情不自禁的点头，“好。”</p>
兜兜再说道：“出门不能没钱，没钱不硬气。”</p>
苏荷再点头，“好。”</p>
钱一到手兜兜就撒欢了，满院子就听她在咋呼。</p>
“云章，我要换新衣裳。”</p>
“三花，我给二娘子的礼物呢？赶紧搬出来。”</p>
“……”</p>
孩子大了，从刚开始对父母的依恋到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闯闯，这是一个必然的经历。</p>
“你拦不住。”贾平安说道：“把孩子禁锢在身边不是好事，只会让她唯唯诺诺，只会让她不敢面对外面的一切。”</p>
人总是矛盾的，一方面知晓必须要让孩子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一方面却担心孩子会受到各种伤害。</p>
所以从不知多少年前开始，这块土地上的父母从孩子出世伊始就在为他们谋划一切。</p>
华夏强调孝文化，有些人觉得不可理喻：凭什么要对父母这般孝顺？我有我自己的世界和生活，大家各不相干。</p>
可父母从孩子出世开始，就无怨无尤的在为他们谋划着一切，从学习到生活，从孩提时代到成年，从婚姻到孙儿的抚养……</p>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p>
人是相对的，一代代父母为了子女倾力付出。从刚开始的不理解，到做了父母后的恍然大悟，由此引出了一句话。</p>
“养儿方知父母恩。”</p>
兜兜还小，目前只是贪玩。</p>
但作为长子，贾昱却走上了另一条路。</p>
算学中，一群学生正在争执。</p>
“赵国公假道灭虢灭了奚族和契丹，引得周边震怖，外藩使者纷纷赶来长安表忠心，可这等忠心太假，表面忠心，暗地里却有怨怼之心，天长日久必然会导致藩属离心，智者不为也！”</p>
杨悦说道：“贾昱你也姓贾，你来说说赵国公此举对大唐可有好处？”</p>
贾昱的本性不喜这等争执，可作为贾家长子，他必须要学会前进，而非退避。</p>
贾昱说道：“奚族和契丹野心勃勃，反叛归顺无常，以至于大唐需要在营州维系一支不弱的军队盯着他们。这是对手还是藩属？”</p>
杨悦说道：“当然是藩属。”</p>
商亭马上为好友出手，“可有整日想反叛的藩属?”</p>
杨悦狡辩，“不是藩属朝中为何不派兵攻打？”</p>
是啊！</p>
一时间学生们议论纷纷。</p>
程政和许彦伯低声说道：“赵国公那次出使灭了奚族和契丹，阿翁很是高兴，说赵国公有他当年的风采。”</p>
不要脸！</p>
许彦伯腹诽一句，说道：“奚族和契丹如今在往西南迁徙，而大唐百姓不断往他们的地方迁徙，数十年后那里将会固若金汤。”</p>
这是老帅和宰相子孙拥有的眼光。</p>
程政看着站着和杨悦等人辩驳的贾昱说道：“这小子倔，有些意思。不过这等辩驳考的是眼光，他定然不敌杨悦。”</p>
此刻贾昱正在被围攻，但却神色平静。</p>
“不错。”许彦伯赞道：“至少气度不错。”</p>
“大唐使者到了吐火罗，随行五十骑兵竟然被拦截了三十，只许二十骑兵护送使者前往，可见诸国因赵国公之事对大唐的警惕。”</p>
杨悦很是信心满满，“藩属离心如此，随时都能反目成仇，所以我才说赵国公灭掉奚族和契丹之事值得商榷。”</p>
他看着贾昱微笑。</p>
上次商亭说想要太子的字，被杨悦取笑讥讽，随后贾昱去要来了太子的题字，商亭狂喜，杨悦不服，就去寻太子求字，被侍卫拿下询问……</p>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从那一次开始，杨悦就把贾昱当做是自己的对头。</p>
杨悦再度进攻，“我听闻如今吐蕃和突厥在拼命拉拢那些小国，借口就是大唐跋扈，动辄灭族。这难道是好事？”</p>
同窗们都在看着贾昱，觉得他加入这个辩论就是自取其辱。</p>
商亭给了贾昱一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然后自己起身，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p>
贾昱恍若未觉，“契丹和奚人可温顺？”</p>
众人摇头，商亭说道：“都是小人，野心勃勃，动辄反叛。”</p>
贾昱说道：“既然如此，大唐灭了契丹和奚人可错了？”</p>
“藩属会震惊。”杨悦觉得贾昱的观点错了，“藩属离心大唐将处处是敌……”</p>
贾昱问道：“敢问大唐威慑周边靠的可是仁慈？”</p>
众人楞了一下，摇头。</p>
贾昱说道：“我大唐能威震当世，靠的是从立国之后的不断征战。这个世间处处皆是敌人，所谓藩属不过是屈于大唐的兵锋之下。大唐若是对他们贴心贴肺他们可会对大唐如此？不会。”</p>
“吐蕃就是例子。”商亭说道：“先帝在时对吐蕃堪称是贴心贴肺，更是让公主远嫁，可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觊觎和野心。”</p>
有同窗低声道：“吐蕃是不地道。”</p>
杨悦有些不高兴，“那是禄东赞弄权导致的翻脸。”</p>
这个理由不错。</p>
但贾昱却问道：“大唐在乎的只是温顺或是野心勃勃，至于是谁导致的，与大唐无关。我想问……大唐灭了时常反叛的契丹和奚人，那些藩属惊惧什么？”</p>
众人一怔。</p>
许彦伯低声道：“有意思了。”</p>
程政点头，“是有些意思，这话……有趣。”</p>
他是清河公主的儿子，祖父更是大唐名将程知节，从小耳闻目睹之下，对这等外交之事的理解远超同窗……至少除去许彦伯之外再无对手。</p>
“这个贾昱，真是有趣。”</p>
贾昱说道：“那些和大唐友善的藩属为何不惊惧？”</p>
许彦伯笑的越发的温和，“这个小子竟然从这个地方来反驳，妙啊！”</p>
杨悦竟然不能答。</p>
乘胜追击啊！</p>
商亭兴奋的看着贾昱。</p>
贾昱继续说道：“从大唐立国以来，大唐的一举一动有目共睹。大唐灭突厥，那是因为突厥从前朝就在袭扰中原。大唐进攻辽东，那是因为从前朝开始高丽就在窥探中原，不断袭扰……”</p>
他很认真的问道：“大唐可曾无故兴兵？”</p>
“没有！”他自问自答，“大唐与人为善，就算是最为强大，可从未对对手之外的任何势力发动进攻。”</p>
贾昱最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些藩属震惊什么？畏惧什么？不过是心怀鬼胎罢了。我想问问，对付这等心怀鬼胎的藩属，大唐可会畏惧他们的离心？”</p>
“不会！”</p>
“但凡敢冲着大唐龇牙，就打落他们的牙齿。”</p>
学生们的情绪很容易被挑动起来，教室里顷刻间全是意气风发的观点。</p>
杨悦嘟囔着，灰溜溜的坐下。</p>
程政笑道：“这小子真是不错，我觉着他以后弄不好能在宦海出彩。”</p>
许彦伯摸摸下巴，“你想结交他？”</p>
程政问道：“不行吗？”</p>
晚些辩论结束，程政摸到了贾昱的座位边上，含笑道：“交个朋友！”</p>
贾昱看着他，良久……</p>
“不了！”</p>
……</p>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