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十六天了。”
帝都戈洛汶,天穹宫御前内阁大厅。
掌玺大臣梅特涅利奥波德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默默看着长桌尽头那个空出来的席位,那个和自己只差半个身子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的位置。
从半个月前…那个刺杀之夜开始的时候,他就待在这里了。
没错,他梅特涅利奥波德完完整整的经历了那场刺杀之夜,最近的时候甚至和那些精灵刺客们只有一墙之隔;
虽然在掌玺大臣本人看来十分滑稽因为哪怕是最危险的局势下,依然没有任何一个精灵刺客发现这里,他们的目标始终都放在了陛下的寝宫,完全无视了这个真正掌握着帝国至高权力的场所。
当然,就算发现了其实也无所谓;按照艾尔伯德的说法,整个内阁大厅铺满了篆刻着“静默符文”的砖石;而在大厅外围的“寒冰屏障”要比天穹宫门外的还要坚固三倍。
所以在梅特涅眼中,他既经历了那场刺杀之夜,又没有经历那场刺杀之夜…就是这么滑稽。
至于原因…不知道。
他只接到了皇帝陛下本人的手谕,在内阁大厅留守,一直等到皇家巫师顾问宣布一切安全之后,以掌玺大臣,御前内阁之首的身份,宣布陛下本人的命令。
仅此而已。
堂堂内阁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影子皇帝”和“副王”称谓的掌玺大臣,在艾克哈特二世眼中和御用图章与传声筒无异…对此,梅特涅表示情绪稳定。
他侍奉艾克哈特二世至今,陪着皇帝陛下一起从年轻熬到年迈,早已习惯了对方的手腕和行事风格…对于如此强势,充满掌控欲的皇帝,他的所有臣子都应该与工具无异。
“十六天了…您在等什么,艾尔伯德阁下?”
掌玺大臣侧目,衰老而又明亮的眼珠转向皇家巫师顾问的身影:“即便是您,在与我这个无聊的老头子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早就应该厌烦了吧?”
“看您还有开玩笑的心情,我怎么会厌烦呢?”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与梅特涅利奥波德对视的艾尔伯德微微一笑:
“不过您说的很对,十六天…差不多是时候了。”
话音落下,艾尔伯德从怀中十分郑重的抽出一份卷轴,毕恭毕敬的递到掌玺大臣的面前。
“这是……”
倒吸一口气,梅特涅的目光顿时一凝。
“陛下的手谕,也是最后一份手谕。”艾尔伯德微微颔首,表情中带着些许悲痛:“默默等候,直至时机恰当时交予掌玺大臣…是陛下给我的命令。”
“原来如此。”
哪怕早就有所察觉,但亲耳听到的掌玺大臣依旧十分惊愕;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恢复正常,重重的叹了口气。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卷轴上那无比干练的字迹,梅特涅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艾尔伯德阁下,您是否知道一旦我们将这份御令,以陛下和御前内阁的名义发出去……”面沉如水的掌玺大臣,拖着沙哑的嗓子无比艰难的开口道:
“帝国…就会瞬间陷入战火,一分为二?”
“亦或者浴火重生?”皇家巫师顾问的表情意味深长。
“我也希望如此,但事实就是因为皇位之争,这个帝国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一分为二了。”梅特涅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而这种时候不做任何准备,不留任何后手就立刻发布这种御令,是会让原本就出现分裂的帝国彻底……”
“掌玺大臣阁下!”
表情沉重的艾尔伯德厉声喝断,让对面的老人为之一惊。
“这是陛下的最后一份御令,是他最后的愿望。”
“如果我们还是他的臣子,忠心耿耿的臣子,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如愿。”
“这是他的计划,是他付出了一生心血的计划如果您有任何的不解,我可以理解;因为不止是您,我、包括所有人,都只是陛下计划中的一环,都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东西。”
“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陛下在将任何任务交给我的时候,都是抱着绝对的信心相信我可以完成的。”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确保您的安全,以及您会在这份手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看着一贯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艾尔伯德,此刻变得如此强硬,梅特涅失声不语。
“我明白了。”
默默的提起笔,沉默的掌玺大臣在卷轴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象征着御前内阁的印章:
“让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去实现陛下的愿望吧…不论结果如何!”
………………………………………
断界山要塞。
要塞堡垒内,倚靠着椅背的康诺德德萨利昂看着坐在面前的客人,即便再怎么克制也无法掩饰眼角的意外之色。
巫师塔的领袖,埃博登执政官…此刻就坐在自己的桌前,品尝着东萨克兰的土酿。
和皇储殿下相比,科罗纳此刻的表情堪称云淡风轻;仿佛这里并不是世界的边缘,抵抗魔物入侵的最前线,而是某个朋友的家中一般。
这种淡然,让站在一旁的骑兵长官德雷西斯非常难以接受。
“如果您特地为了品尝东萨克兰的干红,那我现在就可以给您预备一整辆马车的陈酿。”
终于按捺不住的康诺德终于先开口了,语气有些冷漠:“但我想手握埃博登和帝国海港的执政官阁下,跑到断界山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找我喝酒的吧?”
“这是自然,在下的身上还背负着皇帝陛下的御令…以及一些想要带给您的重要情报。”科罗纳会心一笑,露出了犹如孩子般的表情:
“虽然如此,但这也并不妨碍我欣赏断界山壮丽的景色,品尝一下这里独有的佳肴啊,尊贵的皇储殿下。”
“要知道…活到我这个岁数的人如果还不能看开些,那么生命对我而言,就只剩下漫长的等待了。”